贏舟覺得他們在聊一種很新的天。 影子悄悄探出個頭,一會去駕駛位上,用小手推推陶瓷做的司機;一會又去拽hr的頭髮。 前方是山路,有大拐彎;靈車一個神龍擺尾,車裡的人跟著一晃。 影子的手來不及鬆開,不慎拽下了人偶的假髮。 然後大家意外發現,人偶的金屬頭頂,居然是沒有噴漆的。 其他地方都噴著白漆,只有頭頂是金屬的色澤,表面還有一些凹凸不平的坑窪。 人偶在生前,也是一位大公司的人事,要不然也不會從人偶師的眾多倀鬼中脫穎而出,成為平臺的hr。 他死時才34歲,雖然因為死得早,避免了35歲遭遇職場最佳化,但因為常年996,早早地戴上了假髮。 很顯然,他的雄性激素脫髮並沒有得到改善。 贏舟掰開影子的手指,把假髮還給了人偶:“對不起,小孩子有點淘氣。” 他的語氣充滿了一種輕描淡寫的隨意,彷彿面對的不是什麼詭異生物,而是社會地位比自己低一級的同類。 這讓人偶想起了自己還活著的時候。 部門經理總是喜歡在部門聚會的時候,拽下他的假髮,像丟狗球一樣,丟到遠處,欣賞他滿地找假髮的難堪模樣,然後哈哈大笑。這當然是職場霸凌,但誰讓他總是業績不達標。 所以,人偶每天都堅持在經理的水杯裡下稀釋過的百草枯。 經理終於住院了。肺纖化,救不活的。醫院檢查出不對勁,家屬報了警。 東窗事發當日,人偶從寫字樓的32層一躍而下。 金屬做的身體沒辦法控制表情,所以,副駕駛位上的人偶依然面帶微笑。 “呵呵,”人偶把假髮戴正,“沒關係,您的小孩很可愛。” 贏舟忍不住和荀玉對視了一眼。 這種不客氣其實也是計劃裡的一環,目的是試探。 不過方案上,這一步的操作者不該是贏舟。只是影子剛好手欠,拽下了人偶的假髮。 人偶師製作的人偶沒有翻臉。 這當然不是什麼客套禮貌,而是人偶沒有把握對付他們四個,只能忍下來,認慫。 這其實算個好訊息。 荀玉在手機備忘錄上打字,並且一鍵投遞給了周圍人:“派出來的司機和hr,應該是人偶師作品裡水平中上的兩個,目前看並不難對付。但不清楚目前人偶師一共有多少人偶。” 倀鬼的水平也能反映出主人的水平。 要是這個人偶突然暴起,而且他們還打不過,現在就該考慮一下怎麼跳車了。 四周的環境越來越偏僻。馬路也從柏油公路,變成了水泥路,最後成了土路。 當靈車停下時,贏舟看了眼時間,凌晨三點。 空氣裡有著一股逼人的寒意。並不是夜裡氣溫太低,而是他們已經進入了人偶師的詭域範圍內。 前方是一棟十分歐式的小洋房,兩層高,外面還用籬笆圍出了一片花園。 花園裡栽了很多花。 月季、百合、丁香、迎春、鬱金香、蠟梅……不同季節的花在同一時間,成片地盛開著。 天衍額頭的第三隻眼開啟了一瞬,又在剎那間合上。 額頭那條緊閉的縫流出了一些生理性的鹽水。 天衍低聲道:“地下有屍體。沒看清,大概十幾個。沒有詭異復甦的跡象。” “呵呵,您說的是那些花肥嗎?”hr顯得彬彬有禮,“並不是每個材料包都能製作出受人喜愛的人偶,但用過的材料包也不太好處理,只好埋進土裡分解。” 人偶側身,道:“請跟我來,面試官早已等候多時。” 走在最前面的是荀玉,然後是天衍,贏舟;最後面是何文。 隨著他們朝小洋房靠攏,天色逐漸變得明亮。就像是一瞬間從黑夜到了白天。 太陽高掛在天空,荒郊變成了花園。贏舟的耳邊甚至響起了流水和鳥啼聲,空氣裡帶著花朵的芬芳。 贏舟的手握緊了槍。 這裡是人偶師的詭域,而人偶師之所以把這裡設定為白天,大概是覺得自己無需藉助夜色的掩護。這是對自己實力的強大自信。 白色的籬笆上掛著木製的門牌,上面用紅色的油漆寫著一行字:人偶之家。 但更詭異的是,人偶之家的花園附近,還有間奇怪的小門市。 它的風格和麵前的小洋房格格不入,門口的捲簾門半合著,能看見裡面有一部樓梯。 門市的上方還掛著店招牌:塞薩里酒店。 不太像酒店,像什麼簡陋的青年旅社,就開在火車站的轉角。 鐵皮人偶拉開花園籬笆上的門,恭恭敬敬地說著:“請進。” 它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但怎麼看都有些不懷好意。 有句話叫,來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