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玉架起一口鍋。吞吞吞倒了兩瓶礦泉水下去。 晚上的山林會很冷。現在太陽還沒徹底下山,但周圍已經有了一絲涼氣。 等了差不多十分鐘,水開了。 就在荀玉從袋子裡拿出泡麵,準備下面的時候,小院裡突然傳來了框框噹噹的響聲。 荀玉走到正門,好奇地往外一看。 原來是裴天因打獵回來了,手裡提著個布袋子。 布袋子是大方巾自己疊的。 而且他居然還揹著一口洗乾淨的鍋。 荀玉很震驚:“哪來的鍋?!” 裴天因指了指小屋旁的雜物堆。都是一些修房子時剩下的木板、建築廢料,還有空的礦泉水瓶子之類的垃圾。 ——他怎麼就從裡面翻出來了一口鍋?! 小院裡還有一個廢棄的石頭堆,只有兩面,豎著的。荀玉都不知道那是幹啥的,現在裴天因把幹木柴往裡面一堆,點燃火柴,他再傻都知道了,這居然是個灶臺! 裴天因把鍋架了上去。又撿來一塊大石頭,堵住了另一邊。現在這就是一個三面環繞的土灶臺了。 熊熊燃燒的火焰,遠比他帶的小燃氣灶更有衝擊力。 裴天因在灶臺邊坐下,解開了布袋。 裡面是洗乾淨的松茸和四個大小不一的蛋。 荀玉很震驚:“這是松茸……?” “嗯,剛進山裡摘的。”他轉頭,看向贏舟,“我還去林子裡架了個兔籠。運氣好能逮到兔子,也可能是松鼠或者鳥。等會吃完我去看看。” 贏舟如實翻譯了出來。 荀玉的城裡小孩世界觀搖搖欲墜:“那這個雞蛋又是哪來的?!” 裴天因:“不是雞蛋。湖邊摸的。也有樹上摸的。一樣拿了一個。這個蘑菇可以吃,和蛋一起炒。” 他還記得贏舟在屋子裡看蘑菇的事。 贏舟有些意外:“謝謝。” 荀玉的唇顫了顫,已經不想問那條已經被開膛破肚的魚是從哪裡來的了。 但裴天因卻主動解釋道:“這個是裸鯉,高原魚。之前還有農業大學的專家來看過。” 這裡海拔不算特別高,只有三四千米。湖也不算大,能找到這麼一條魚純屬不易。 之前曲目朗嘎總是笑他,說他是大封山的德魯伊。這並不是在開玩笑。 裴天因還沒在山裡捱過餓。 裴天因拿起彎刀,用刀把松茸削成了薄片。然後從隨身攜帶的罐子裡挖出一團帶著花椒粒的凝固豬油。豬油裡不僅加了花椒,還有鹽。 油脂和鹽是山裡極度缺乏的物資,但又是生存必要的原料。老一代的獵人喜歡喝獵物的生血,就是因為血裡有鹽。 裴天因對贏舟道:“贏舟,讓那個高點的把泡麵下了吧。沒有土豆了。” 蛋白質、脂肪、糖、維生素、水、鹽。人類所需的全部營養。 裴天因沒學過那麼多理論,他只知道沒有土豆容易餓。沒有肉、鹽,幹活會沒力氣。 之前樹林的邊上栽了些小土豆。因為純粹靠天生長,最後還是被吃絕種了。 現在人少,更不會有人隨手埋土豆塊了。 裴天因一直說的藏緬語,驟然蹦出“贏舟”字,還是字正腔圓的普通話,周圍人都很震驚。 元問心感覺發現了新大陸:“你學過普通話啊?” 裴天因心想,那麼簡單的東西,看一眼就會了,電視裡也經常聽,還用學嗎。 他只是懶得說。 和外面的人說話沒意思。其他人看他們跟看大熊貓似的,就算不帶惡意,也足夠大驚小怪。 他寧願看一下午的、有海東青盤旋的天空,聽路過的蟲子的語言。 豬油化開,鐵鍋出現了滋啦啦的油聲,雞蛋和松茸下鍋,香氣很快飄了出來。 一頓飯居然營養均衡,色香味俱全。 中途,贏舟還想幫忙搭把手,以顯示自己沒那麼像個吃白飯的。 但裴天因卻低聲道:“一邊坐著,湖邊去玩也行。天黑前回來,別添亂。” 贏舟白得跟他差好多個色號,手上一點繭子也沒有,一看就不是個會幹活的。 當年寨裡的畢摩有人供奉,都沒有這麼不沾煙火氣的手。 一次性碗筷被分到了大家手裡。松茸鮮香,鳥蛋加了礦泉水,炒得剛好。帶著一股子自然的蛋香。 元問心都得承認,剛採的松茸和剛下的鳥蛋的確有些不同。也許是心理因素,鮮味直衝天靈蓋。 後面的魚直接烤了。沒那麼多香料,而且浪費水。 贏舟分到了魚肚子,這裡脂肪最厚。八月份的魚夠肥了,肚子這截有半透明的油花。 荀玉看著自己碗裡的魚屁股、元問心碗裡的魚背,思考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得罪了裴天因。 吃完飯,裴天因去看了眼林子裡的鳥籠。裡面戴著了一隻野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