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瞬時間安靜了下來。“刺到哪兒了?”老人問。
“這……這裡。”原來爺是要幫她挑刺。她睜大一雙眼,看著那張好近好皺好老的臉,一顆心暖和著。爺……第一次這麼近瞧她,他甚至連一回都沒碰過她,當然那根細竹除外。
一邊挑著她掌心的刺,一邊問:“於陽,爺一直對你這麼兇,你……會怪爺嗎?”
會怪爺嗎﹖老實說……“會!”
“哪,刺挑出來了,這下不會痛了。”聞言,並不驚訝,靜了一會兒,只是低頭笑著。
“會!”因為老人僅是笑,於陽怕他沒聽見,她又吼了一次。
“還有,於陽,生火的時候不能一直塞木材,你拿出來一些,讓氣進去,火才會燒得旺,曉得嗎?”
還是笑?十幾年來的笑容,爺全在今天給了,可是她卻不喜歡。“會、會、會!我討厭爺!討……”話不及吼完,人已被老人抱個滿懷,她整個身體就像嵌進他身體般,好暖好暖……
“爺……”那暖意哄得她直想睡,她不自主彎起兩臂,想回抱住那正疼著自己的人,可小掌一握一鬆之間,竟是無物。她愕然地看著老人,且在同時發現他臉上的皺紋,竟消失了一些。
對她笑了笑,老人站起,俯看著小小的她,良久,幽幽道:“於陽,這回爺真要走了。”
“爺要走﹖爺要走去哪裡?”是不是因為她說會怪他、討厭他,所以要走?
“去一個我該去的地方。”回首望著屋外,那裡有個人正等著地。
也瞧見了外頭那個人影,於陽站起,再度發現自己的個頭兒居然只比爐灶高一點。
“是誰?那是誰?是她要帶你走嗎?”眼睛適應了屋外的光線,她瞧清楚了那個人,且驚訝自己居然識得。
“不是她帶我走,是老天爺。老天欠我一個願,今日她還我一個願,願足了,我當然要走。只是我萬萬沒想到,尋了數百年,幫我圓了這個願的會是一個女娃兒。呵,這回輪我欠你了,但我又該怎麼還你?幫你找回你最需要的東西,好不好?”
“什麼願呀願的?爺,您說什麼我全聽不懂!我只曉得您不能走,現在的我連生火都不會哪!”不管這次抓不抓得住他,都得抓!提步,欲撲向老人,可腳卻似定了根,動也不動。
“娃兒,現在的我沒什麼再能教你了,勤快一雙粗蘭手,滿得己身破皮畫,從今開始,你造的,就是自己的,爺此去雲淡風清,你也無須再掛念了,聽見沒?”話聲出,人已飄至遠處。
“爺!別走!”眨眨眼,淚水竟是奪眶而出。
然恍惚之間,她似乎將爺看成另一人,是個陌生人,陌生的年輕男人。可不管是老人還是陌生的年輕男人,她清楚,那是爺!是大火救她脫困的爺,是數十年不斷教她手藝的爺,是看她從小娃兒長成大姑娘的爺呀!
“爺!別丟下我,嗚……我……我不怪你,剛剛是胡說的,全是胡說的!我只是不喜歡一個人,我只是希望手痛的時候,爺能替我呵疼;學不會的時候,爺摸摸我的頭,我不故意說怪你,爺回來!爺回來——”淚水沾了滿臉,從眼睛留下臉頰直滴到胸前。可儘管她狂哭狂號,那人影終究還是消失無影。“嗚……爺……”
“於陽,好了就走了,別讓人發現了。”
“嘖?”這聲音?放下抹著眼淚的手,她看見灶房門口站了個人,她正轉過頭來看著自己。而才眨眼,她就被她牽著往屋外走,走走走,直到走至一處長廊口,她拉她躲到一株盆樹後。
好怪好怪,為什麼眼前這一切,她會這麼熟悉?而且於月是小孩,她也還是小孩?
“我一個人去比較不會被人發現,你在這裡等我,我很快就回來了。來,肚子餓,啃窩窩。”於月伸出小指,邀她玩她倆才知道的遊戲。
下意識,也伸出手與她小指對小指、拇指對拇指,嘴裡喃喃有詞。
“嗯,包袱你拿著,等我回來。”笑著,且放了勾著的手,於月快步離去。而於陽……
“別走……”
莫名,她嘴裡囈出一句,再抬頭,瞧見那於月就要沒進黑暗裡。是呀!別走!這一分離,雙生子就落單了。她不要沒了爺又沒於月﹗她不要一個人!
“於月,別走!我們永遠不分離,不分離——”
這回腳不再似生根,她努力奔呀奔,瞧進前頭的人影,就猛力一撲,抱住了她的腰身。
天,怎麼會有這麼不安分的病人?幾天來不知道要抱他幾次,就算男人的腰桿粗,也禁不起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