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是恥辱,因為曾經的東林魁首現在在北京。從錢謙益剃髮投靠清廷後,她再沒見過他一面,但她終究是錢家人。即使那些人憎恨她,她還是錢家人。幾個月前她為聯絡義軍通報訊息奔波,現在要為挽救錢家人的性命奔走。
“這件事太突然,我之前並不知情,而且,我只是浙江巡撫。”陳子龍避過柳如是的眼睛,努力讓自己的神態表現的自然些,他知道這個女人就算再疲倦,處境再艱難,也不喜歡看見別人同情的目光,尤其是他。
“是嗎?”柳如是兩根蔥玉般的手指勾在一起,無意識的露出點小女人的形態。
她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口氣讓陳子龍聽上去有些不舒服。
“河東君不相信我?”
“我相信!但臥子兄能否保全錢家人?”
“據我所知,翟將軍不會為難這些人。這件事一直由平虜將軍府的宗主管處置。”
陳子龍說的是實情,平虜將軍府和浙江巡撫的職權有重疊之處,但現在誰敢對平虜將軍麾下的那幫強兵悍將下命令。
柳如是再拱手,用半哀求的語氣說:“拜託了!”她性子好強,能做的這一步委實不易。錢家人不待見她,在錢謙益在北京的這段時間,錢家人沒少與她鬧齷齪,但她不能眼睜睜看著錢家人死在勞役營裡。
翟哲安排的很和善,但宗茂一直很冷酷。坐在他那個位置上,就是要給平虜將軍府當惡人。
陳子龍仔細想了想,說:“錢家在常熟,不屬於浙江地界。我與宗主管並沒有太深的交情,那個人行事凌厲,並不好相處。我這邊與他說,你再去南京找顧橫波,京營蕭總兵在平虜將軍府地位超然,只要他開口,這不算什麼大事。”
這事關係一家人的命運,但不到最後一刻,陳子龍不好直接找翟哲。興“降清案”是內閣的決定,他身為浙江巡撫,在這個節骨眼上不能犯錯誤。更何況,此事要是從翟哲口中壓下來,他與宗茂的關係會變得很微妙。
有這句話指點足矣。
柳如是恍然大悟,說:“我怎麼沒想到他!顧眉現在是侯爺夫人了”。找門路通關係也要找對人,沒有陳子龍的指點,她不會知道蕭之言在平虜將軍府的影響力。
她在江南交際廣闊,但認識的多是文人雅士,如今是武人掌權,當她想救錢家人時,只能想起一個陳子龍。
事關緊急,沒多拖一天都可能增添無數變數。
柳如是當即告辭,離開杭州巡撫衙門,在運河邊僱了一條小船往鎮江而去。她將在那裡上岸,再走陸路往南京。
岸邊常能見到巡邏的兵士,這是江南與往日最大的不同。局勢穩定已有一個月,各地義軍願意投軍的在常州府聚集,平虜將軍再不許各地私自立寨,以義軍的名義為非作歹。
一朝天子一朝臣,但與年初相比,大明並不是僅僅換了個皇帝。
柳如是心思重重,“不知秦淮河畔是否還是舊日的風光!”
錢謙益降清,她生不如死,錢謙益被抄家,她如水面浮萍。她當自己是男兒身,但確實不是男兒身
三天後到達南京,這裡比往日蕭索了許多,不但見不到商旅,連難民也沒有。清廷大軍就在對岸,南京城每日要實行宵禁。朱大典擔心清虜的奸細混入,不許難民進城。
南京城內駐紮了兩支兵馬,鄭森是京師左營總兵,蕭之言為京師右營總兵,各有一萬五千人。
蕭之言每日並沒什麼事,多半時間呆在兵營中,倒是家中一直熱熱鬧鬧。
從十幾天前,顧眉從紹興府來到南京後,總兵府門房一天能收到十幾個名帖。不只是陳子龍知道蕭之言在平虜將軍府地位超然,想借助他的關係結識翟哲的人不計其數。
顧眉性子豪爽,對前來拜見的老朋友不擺侯爺夫人的架子,但對這些人明裡暗裡提出的要求一概拒絕。
原因很簡單,她知道自己一旦開了這個口子,從此蕭府將不得安寧。
翟哲是什麼人的人,顧眉看不清楚,但她知道蕭之言是什麼樣的人。只要她開口了,蕭之言一定會幫她去辦,因為她的朋友,就是蕭之言的朋友。但她的朋友太多,能幫一個幫不了一群,索性一個也不幫。
當然總有例外,當柳如是來登門時,她知道這一次自己再也無法推脫。她與她,雖然不是姐妹,但勝似姐妹,彼此之間有同病相憐,也有相互欣賞。
柳如是進總兵府轉了一圈,這裡曾經是保國公朱國弼的宅子,裡面的裝飾和格局都沒有變動過。院子很大,僕從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