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秉因略一沉吟,他不知道誰對攝政王說過這個典故,也猜不透攝政王說此話是何用意。
“臣自幼在桐城長大,從未聽過這樣的事。臣以為,即使山民被五步蛇咬中自知難逃一死,也沒有幾人能做到斷臂求生吧。”他言語不敢那麼肯定,但他說的都是實話。
方以智慧推薦他到攝政王身邊效力,正是看重他的性子和翟哲的胃口,一定會被重用。
“是這樣啊!”翟哲咧開嘴笑,“你果然是個實誠的人!”
這句話勝過任何一句華麗的褒獎。
宗茂改鹽制遇見的阻力表明,不但是東林黨,連馬士英這樣的閹黨也靠不住。因為,他們都是士子出身。
當滿清無力與大明對抗時,他對江南文官的容忍也就到了盡頭。陳子龍堅決辭官,避開朝堂,難保沒有猜透他的心意。
朝堂中,每一處都是心機。
走廊道中傳來腳步聲,另一個侍從朱之錫走到門口,往裡面探了探頭,進來稟告道:“稟告王爺,參將張秋率部已在運河登船,就要前往湖廣。”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亂了翟哲思緒。
大明與滿清最關注的戰場都在淮揚。運河是通往北京城最短的道路。淮揚一敗,後面就是北京城了。他親自坐鎮揚州,尤顯對淮揚戰場的重視。但大明可能最先取得突破的戰場是河南。
左若奔陝西后,明軍在湖廣的兵力下降不多,但實力下降了不少。蛇無頭不行,左若軍原本就是湖廣軍的頭。
翟哲抬起頭下令:“命張秋率部在揚州段候命,本王要親自去為將士壯行。”
攝政王親自送一個參將出征?總兵甚至將軍也難得這般榮幸。
朱之錫不敢多問,躬身答應,轉身退了下去。
他離去後,翟哲又轉過頭,饒有興趣的問:“張秉因,你與趙玉成共事次數不少,你說濟爾哈朗會不會暗中找本王議和。”
陪在攝政王身邊,常常要經受這種考驗,不能說不知道,但也不能說太離譜的答案。
張秉因道:“如果清廷在河南戰敗,兩黃旗和多爾袞的矛盾一定再掩蓋不住。”
“哈哈哈!”翟哲大笑,“現在已經掩不住了!“
“走,隨本王去給大明的將士送行!”他起身走往內殿。
許久沒有披掛盔甲了,侍衛彎腰給攝政王的腰上束緊鏈子甲,翟哲彎腰時看見自己小腹部已有些微微凸起。
方進緊急通知揚州知府肅清過往的街道。半個時辰後,大將軍府親兵衛騎兵護送攝政王出城。
騎兵出揚州城後緩速向運河邊行進,金色的旗幟被夕陽鍍上一層淡紅。沿途見到攝政王旗幟的百姓均俯身跪在路邊恭送。
行走不到一刻鐘,運河像一條大白蟒橫貫在西邊的沃野中。
岸邊有翠柳,河中有戰船。
騎兵驟然加速,如離弦之箭射向河岸,親兵衛騎兵都是百戰精銳,其中有不少人從北境追隨攝政王至今。
水師戰船靜靜的泊在水中,岸邊整整齊齊跪著兩千兵士。
張秋身材不高,他是浙東人,參加過杭州守城戰,後被逢勤推薦進入講武堂。他今日午時接到李志安的調令後立刻出發,萬萬沒想到攝政王會親自來送行。
奔騰的騎兵帶出緊風颳面,體高健壯的白馬在張秋五步之前停下步伐,翟哲道:“你就是張秋嗎,抬起頭來!”
張秋抬頭,在攝政王的馬前,他覺得自己如螻蟻般渺小。
“你去南陽給本王帶幾樣東西給蕭之言!”翟哲往後一擺手。方進招手命後面的騎士下馬,兵士們從馬背上取下十幾個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包裹上前,方進自己捧著一個木盒走過來。
“這個盒子中是當年盧公送我的腰刀,你交給蕭之言,河南諸軍都由他節制,不聽號令者可臨機處置。”
“末將遵命!”張秋大聲答覆。他不明白為何攝政王到此刻才賜金刀,難道湖廣軍還有敢不聽號令的嗎?
軍中士卒精氣神十足。
翟哲忍不住誇道:“好吧,你去吧!有你這樣的年輕人,何愁不能擊潰清虜!”
得到攝政王親口誇讚,張秋心中激盪,頭盔觸地,道:“為攝政王效力,萬死不辭!”
講武堂裡出來的武官,只知道攝政王,不知大明皇帝。江南反剃髮令時,如今的隆武帝正被鄭芝龍困在福州呢。
兵士登船,連夜南下,在長江水道中折返往西。
翟哲回到揚州時,天空中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