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變得不可收拾。
最後他對我說:以後你別上我的課了。
然後我對他說:我現在就可以不上你的課了。
我記得我衝出教室的時候把門摔得震天響。
然後我以外語滿分的成績從學校畢業。
走的時候我對他說:我終於還是贏了。他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很疲憊,就像油燈熄滅前奮力地一晃。所謂的瞬間衰老應該就是這個樣子吧?
我轉身的時候聽見他在背後小聲地說:原來你一直沒有明白,我以為你明白的……現在我十七歲了,站在成人世界的大門前向裡面張望。我覺得當初的自己實在是太過年輕太過沖動太過驕傲太過盲目了。其實一切都不必要的,為了一個動詞。
美麗的錯誤。
回望中的道路總是驚心動魄。我記得白巖松曾經這麼說過。好了讓我們回到左岸身上。
他住在幾平米的閣樓上,每個夜晚光著腳在房間裡來來回回地晃。木質地板吱吱地響。
“寂靜的夜裡並不黑/趁著首都光輝/開著窗緩慢地來回/忽然亮起的紅燈/淹沒我窺視/開著窗真理在徘徊。”
劇本(2)
他會站在窗前盯著外面闌珊的燈火呢喃:如果我可以飛翔可以不再憂傷……想到這兒就會戛然而止。如果……那麼……的結構沒有完整。因為左岸從來就沒想過“那麼”之後的事。那麼我會怎麼樣那麼我能怎麼樣?
左岸的生活是一種單調的重複,有著王家衛的空虛和張愛玲的瑣碎,像是翻來覆去的沙漏或者不斷回放的電影。左岸對現實的生活採取的是一種迴避的態度,像鴕鳥一樣把頭埋在沙子裡然後大聲唱歌:我看不見我看不見。
左岸會想他的女朋友——曾經的女朋友。每天每時每分每秒想。
他總是想她和他分手的時候說的話。很多很多的話。她說:你太漂泊而我不習慣流浪,你太叛逆而我卻很宿命。你是個天生寂寞可是才華橫溢的孩子。誰做你的女朋友誰就是最快樂的人但同時也是最痛苦的人。我很普通我承受不了那麼大的落差。我所想要的只是平凡——一盞燈亮到天明的那種。我只是想有個人可以和我說話可以給我你認為很俗氣的玫瑰可以把我的手放到他的口袋裡然後問我暖不暖和。我很平凡所以你放過我。 而左岸只說了一句話。他說:以後沒人唱歌給你聽了怎麼辦。當左岸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眼淚紛亂地下墜。他的還有她的。
又是一個夜晚。左岸照常想他的女朋友。但今天他的思念極度放肆,猶如洪水猛獸席捲所有理性的堅持。於是深夜一點或是兩點或者三點,隨便導演怎麼安排,總之是深夜。左岸跑到街上的電話亭裡打電話。
他握著話筒說:我想你了,你想聽我唱歌嗎?我唱給你聽好嗎?你讓我唱嗎?好嗎?成嗎?
然後他蹲下來哭了,頭埋在兩個膝蓋間。而這時導演可以考慮不時地讓車燈打入電話亭。一明一暗。
然後左岸站起來往回走。
然後左岸聽到一陣很尖銳的剎車聲,他回過頭去看到刺眼的車燈和司機驚慌失措的眼睛。
畫外音:我發現自己的眼淚原來是這麼燙的。我想我該回家了。起霧了,街上影影綽綽。前面怎麼會有那麼多人在排隊?他們等著幹什麼?我擠到了前面,發現隊伍前面有個慈祥的老媽媽,她正在給排隊的人喝一碗又一碗的湯。
THE END
我的朋友看完問我:你在寫恐怖片?我說是啊是啊寫得好不好?他說好啊好啊真是好啊。
想不到把我這樣一個好學生生活中被掩蓋的東西寫出來竟會是恐怖片。想想真是驚世駭俗。
河的右岸
右岸是個老實的男人。如果這個世界上有按照最讓人放心最不會讓人害怕的條件打造出來的男人,那麼右岸就是這樣的人。右岸之所以叫右岸而不叫左岸是因為他的溫文爾雅他的逆來順受。右得很。
右岸留一頭簡單純色的頭髮,穿合乎場合的服裝,有恰如其分的微笑,用平和清淡的古龍水。
就像現在的我。
以前我七七八八稜角很多,連走路都是張揚的。我斜挎著揹包雙手插在口袋裡晃——注意,是晃,不是走——看見漂亮的女生就對她們笑。
而現在我揹著雙肩包貼著牆根快快地走,雙眼盯著腳尖像在找東西一樣快快地走。同學說我撿到錢包的機率會比別人高很多。
現在不要說讓我把門摔得震天響,我連同老師講話的時候也在考慮應該用怎樣一個無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