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泰帝不甚明瞭顧夕那一聲“謝謝”是何用意,其實顧夕也同樣不明白他為何要向自己道謝。
而且還是很早以前?自己做過什麼嗎?
她們姐妹擁有同樣的出身同樣的容貌,性格上卻猶如天淵之別。
姐姐從小便張揚喜歡出風頭,她卻只想做一個安靜享受生活的人。
然而,她們這樣的女孩子,想要出風頭很容易,想要安靜卻根本不可能。
顧氏雙嬌的名頭曾經讓她十分別扭,甚至於有一段時間幾乎不想出門。
隨著年齡的增長,見識閱歷的增加,她漸漸想明白了一件事,世上從來無所謂安靜與熱鬧,真正的寧靜永遠只在自己心裡。
她重新融入了繁華與熱鬧中,並沒有意識到自己那絕色傾城的容貌之外更多了一分寧靜溫婉的氣質有多吸引人。
當年去顧府求學的少年郎不論容貌和出身在京城裡都是數一數二的,顧夕和他們雖偶有接觸,但礙於男女有別並沒有多少來往。
要論最為熟悉的,便是父親最得意的弟子元徵。
元徵性子要強才華橫溢,是個很容易讓人有好感的少年,可惜那時他太忙了,忙得幾乎沒有時間為任何人任何事停下腳步。
而那時的她情竇未開,即使對元徵生出了些許好感也和完全男女情愛無關,只是單純欣賞而已。
至於那時的三皇子宇文昭,顧夕想到這裡不禁彎了彎唇。
名義上元徵是三皇子的伴讀,其實反倒是宇文昭整日追在他身後,幾乎像個小廝一樣。
因為元徵的緣故,顧夕同他也算是有一點點交情。
萬萬沒想到他竟會暗中對自己生出情意,而且竟是這般銘心刻骨,讓顧夕都有些汗顏。
她仔細斟酌了片刻後道:“陛下一定覺得方才臣妾這一聲謝謝有些突兀,但這的確是臣妾心裡最真實的想法。”
永泰帝顯得十分愉悅,道:“願聞其詳。”
顧夕懇切道:“陛下真正掌握實權已經快十年了,臣妾卻一直生活得十分安穩寧靜,實在應該向陛下道一聲謝。”
永泰帝啞然失笑:“原來你是在感謝我十年的時間都沒有抓住時機仗勢欺人一回?”
顧夕並沒有在意他把“朕”換成了“我”,坦然笑道:“的確如此。”
皇帝乃是天子,只要他想就沒有不敢做的事。
如果永泰帝真的倚仗權勢想要對顧夕做點什麼,顧夕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以她的性子順從皇帝是絕對不可能的,那便只有尋死一條路。
這麼多年過去,她的屍骨多半都已經化為灰燼,而她的兒女們也早已做了很多年沒孃的孩子。
所以她這一聲謝絕對是發自內心的。
所謂相逢一笑泯恩仇,糾結在永泰帝內心深處的並非恩仇,但就在兩人相視一笑的一瞬間,他卻突然生出了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一直放不下的東西像是發生了什麼變化一般。
或許是顧夕的笑容太過明朗,太過乾淨的緣故?他豁然開朗之餘不免又有些疑惑。
二十年前他從未敢想過娶顧夕為妻,因為父皇絕不會允許。
十年來他從未想過要同顧夕有點什麼,因為他不想玷汙自己對她的這份情意。
曾經以為只要把這份感情深深埋在心底,隨著時間的流逝便能漸漸淡忘,可惜這一切都是徒勞,他知道自己依舊放不下她。
這份放不下不是想要佔有她,而是希望她能過得好,希望她臉上的笑容永遠那樣明朗乾淨。
可十年前他奉旨回京後,顧夕卻漸漸變成了一個依舊溫婉端莊,雙眸平靜如湖,笑容被陰雲籠罩的貴婦。
他當然知道原因,裴廷琰那個混蛋居然敢對不起他!
那時他甚至想過動用手中的權力好生整治裴廷琰一番,還是聽了宗之的勸說之後才忍住了。
任何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任,當初顧夕嫁與裴廷琰並非被迫,是她自己答允的。
且夫妻倆過日子同樣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他們一個姐夫一個妹夫,實在不好干預。
就算是硬逼著顧夕於裴廷琰和離,她的日子就能過得好了?
顧夕或許不在乎名聲,或許不在乎裴廷琰,可她的兒女們呢?
罷了,世間誰人還能一點委屈都不受。
他給不了她幸福卻能保得住她一品侯夫人的尊榮,於是那以後他很不情願地繼續對裴廷琰委以重任,哪怕任由皇后的母家勢力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