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如此清晰的原因。
在六十多人的班級裡,永遠有一個地方是清晰、詳細甚至美好的。麥雲凡的目光一直落在她左前方一個男孩的身上。
方易理解這樣的感情。那男孩似乎很優秀,成績好人緣好,球也踢得好。在女生群體裡不太受歡迎的麥雲凡也怯於和男生溝通,但那男孩偶爾會主動回頭問她:我們訂奶茶,你喝什麼味道的。
他每次這樣一問,或是衝麥雲凡笑,方易就覺得整個人都輕快起來了。麥雲凡會在回答他問題之後將草稿本上寫滿“死”字的那頁撕下來,慌里慌張地撕碎扔進書包的角落,然後滿心歡喜地等待男孩為大家取了奶茶之後招呼她去拿。
在距離高考還有五十多天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
男孩依舊轉頭問她喝什麼,麥雲凡停了筆,正要回答,經過的另一個男孩突然笑出聲。
“……你有問題啊?都那麼肥了還叫人喝奶茶?”他對男孩笑道,“椅子都坐壞幾把了,臥槽你是故意的吧?”
麥雲凡的視線突然就混亂起來,之前那些清晰、明亮的景象瞬間變得晦暗模糊。在朦朧的鬨笑聲裡,唯有她一直注視著的那個男孩還是清晰的。
方易突然也緊張起來。他甚至希望自己就在麥雲凡身邊,拉著女孩的手說不要怕,給她一點點微薄的力量。
在麥雲凡的視線中,男孩也和別的人一樣咧嘴笑了。他笑得如此開心,開心到刺眼,然後俊朗的臉龐在麥雲凡的視線裡一點點變成了醜陋可怖的怪物。
晚自習時平靜拉開窗跳下去的麥雲凡沒有死,她全身都是傷,躺在草地上痛得直哭。她邊哭邊捂著眼睛,無論老師和醫生怎麼勸說,都不肯放下來。然而方易在她當時已經混亂的意識裡看到了,麥雲凡雖然緊閉著雙眼,但她依舊見到了無數個笑臉,在教學樓的每一扇窗、每一處走廊上探頭衝她發出開朗的笑聲。她暗戀的那個男孩一直在笑,她在這樣的笑聲裡痛哭得休克了過去。
方易從未感受到這樣的恐怖的絕望和困苦。他不知時間流逝,但麥雲凡的意識一直都是晦暗的,偶爾有亮光照進來,很快又消失了。
不知過了多久,水流一樣細碎破裂的景象緩慢拼湊完整。方易看到自己面前又是一大堆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擬。麥雲凡復讀了。
經過了數個月的服藥和住院治療,她大大消瘦,原本不難看的面容和高挑身材終於顯露出來。她在復讀班裡始終安靜地上課、做題,偶爾和女孩子聊聊天說說笑,甚至還有男孩過來搭訕,用感興趣的愉悅眼光注視著她。
一切都彷彿變好了,除了她晚上回到家裡之後還需要不斷吃藥。方易慢慢意識到這些之所以清晰,因為麥雲凡已經在心裡將它們咀嚼了千萬遍。她調節情緒的生理和心理機制都已經失效,只能靠不斷反芻痛苦來提醒自己不能忘記,卻讓病情一直反覆。
可幸上大學的時候,麥雲凡終於停止了藥物服用。方易十分尷尬,他在麥雲凡的記憶裡看到了女生宿舍的生活日常,驚訝得難以置信。
這些景象像湍流一樣飛快經過,然後在某一日突然又變得清晰起來。
大二下學期,麥雲凡談戀愛了。男朋友長得和她曾暗戀的那個男孩很像。
在戀愛的時候,麥雲凡的情緒開始產生許多變化。她容易生氣,也容易歡喜,起起伏伏,在日記本上寫“我的病已經好了,希望一切也都會越來越好”。方易不知道麥雲凡是否察覺,但那個男孩停留在她胸前和腿上的目光太熱切了。他們在無人的地方熱烈親吻、撫弄,男孩多次想更進一步,但都被麥雲凡拒絕了。
方易窘得面紅耳赤。
麥雲凡大三的時候男孩畢業了,他在公司附近租了一間房,麥雲凡偶爾會到他那裡做飯吃。
當眼前景象開始破碎、模糊再重組的時候,方易知道真正的關鍵時刻到了——麥雲凡抑鬱症復發和發展成未分化型精神分裂症的原因。
麥雲凡看到自己男友的住所裡還有另外兩個陌生男人時,已經覺得不妥當。她當時心裡充滿疑問和不安,但在男友的安慰下還是坐了下來。自稱男友同事的兩個人跟她打了招呼之後就和男友開始喝酒,麥雲凡吃了點東西,無事可做,轉身去喂貓。
她前幾天領養了兩隻奶喵,宿舍管得嚴,於是就放在男友這裡先照顧著。
奶喵溫順地舔著她的手指。她將牛奶倒進小碗裡,但小碗突然被踢翻,她在猝不及防中被身後人按到了地上。
方易大聲怒吼,但他什麼都做不了。被三個男人壓制的過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