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脫衣解帶,抱住興官,父子俱人夢境。
冰梅道:“嬸子與大叔說話時,我聽著極好,只是我說不圓範。咱也睡罷,夜深了。”原來冰梅一向在堂樓安歇,後來紹聞屢次夜出,冰梅也移至東樓一處作伴,所以此後俱在東樓南間歇了。理合註明一筆。慧娘道:“且休要睡哩,這些碟酌傢伙,明早叫手下人看見,不成體統。咱兩個爽快收拾妥當,洗刷乾淨,照樣安頓他的舊處。省的他們見了,說是咱們揹著奶奶吃東西吃酒,這就著實不成道理。總是這些爨婦婆娘識見少,口舌多,異日轉了主兒,還能將無作有,對新主說舊主的事情。何況與他個見證,異日便要說咱夜夜與他爹吃酒,半夜裡做飯吃,咱家還不知道,外邊已謠的一片風聲千真萬真了。”
冰梅本來就是貼心貼膽于慧娘,又領了這一片吩咐,愈覺心服,果然依命而行,收拾的一了百當。
收拾完時,雞已初唱。慧娘又把今日這番情節,全為收轉王中;怎的這事上,可以全公爹當日付託王中之苦心;怎的可以得王中扶曳少主之實力,委委曲曲—一與冰梅詳說。又說了許多持家要節儉,御下要忠厚的話,無非在家之日,耳朵聽的,眼中見的。那冰梅聽了,把瞌睡都忘在海外,慧娘也樂於娓娓不倦。及至興官醒時哭了,紹聞聽南間尚呢喃細語,呼來時,堂樓門已開了。
後來紹聞得力於冰梅,其實乃是得力于慧娘。此是後話,不得不預提在先。端的孔耘軒好家教也。
真個是:
聯姻何必定豪門,若到悔時只氣吞。
饞小懶身逞嬌貴,舅姑破雙淚痕。
試看此日真閨秀,苦心和衷善溫存。
欲知阿翁好眼力,——
不記當年訪孔耘軒之時乎?
——機子一張線幾根。
要之,王中若知自己一腔忠心,能感少主母——年才二十——這一番調停斡旋,婉言勸夫收留之意,也就肝腦塗地,方可以言報稱。
有詩為贊:
哲哲小星傍月宮,蘭馨蕙馥送仙風;
分明一曲霓裳奏,惟有《葛覃》雅許同。
又有詩道小戶女兒牝雞司晨之害:
聯姻莫使議村姑,四畏堂高挾丈夫。
海嶽欣題獅子贊,也曾寫出吼聲無?
又有詩道冰梅婉轉從順之美,可稱賢媛:
竹影斜侵月照欞,喃喃細語入傾聽。
召南風化依然在,深閨繡幃一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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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 王中片言箴少主 夏鼎一諾賺同盟
卻說譚紹聞摟著興官兒睡到醒時,只聽得樓房南間一燈閃閃之下妻妾喁喁細語。堂樓門呀的一聲,爨婦已起來下廚房。
原來天已黎明。興官也哭起來。紹聞方欲叫時,兩個聽得哭聲一齊過來。冰梅把興官抱去吃乳。
紹聞穿衣坐在床上,慧娘遞茶一杯,紹聞接茶在手。回想昨夜慧娘所說的話,大是有理。兼且一片柔情款曲,感得心貼意肯,又添上自己一段平旦之氣,便端的要收王中。因向慧娘說道:“昨夜你說的收王中那話,叫我仔細想來,王中畢竟沒啥不好的意思,千萬為的是我。我如今一定要把他收留回來。”
慧娘道:“王中意思固然為著你,你也是千萬為著咱爹爹。但你既要留他,也要到樓上對咱娘說一聲。不得說要趕就趕,要留就留,顯得是咱們如今把家兒當了。”紹聞道:“你說的一發極是。”於是穿上鞋,徑上樓來。
看官,我想人生當年幼時節,父子兄弟直是一團天倫之樂,一經娶妻在室,朝夕卿噥,遂致父子亦分彼此,兄弟竟成仇讎。
所以說處家第一,以不聽婦言為先。看來內眷若果能如孔慧娘之賢,就是事事相商而行,亦是不妨的。總之勸丈夫孝敬父母,和睦兄弟的,這便是如孔慧娘之賢的。若是向丈夫說,“爹孃固是該伺奉的,也要與咱的兒女留個後手。弟兄們沒有百年不散的筵席,嫂嫂嬸嬸氣兒難受,我是整日抱屈的”,這便是離間骨肉的勾絞星。為丈夫的,須要把良心放在耳朵裡做個試金石,休叫那潑賤舌頭弄得自己於人倫上沒了座位。這是因譚紹聞今日善聽婦言,遂說此一段話頭。又有詩曰:
婦言到耳覺甘甜,骨肉參商此舌尖。
若是勸君為孝友,朝朝諮稟亦何嫌?
卻說紹聞到了堂樓,母親才起身兒。紹聞道:“娘起來了。”王氏道:“樊家說,你們一夜沒睡,臨明時兩窗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