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曉得王中是打狗的。其實王中本來無心,也不曾看見夏鼎。這夏鼎心頭小鹿就亂撞起來。
慢慢的走進譚宅後園,只見碧草軒槅子鎖著,欲尋鄧祥問問,也不見影兒。只得潛步回來,又到前街。見前門也閉著,少不得坐在姚杏庵藥鋪櫃檯外邊,說道:“我取味藥兒。”姚杏庵送了一杯茶,說道:“取出方兒好攢。”夏鼎道:“只要金銀花五錢。”姚杏庵道:“就不要些群藥兒。”夏鼎道:“賤內胳膊上腫了一個無名腫毒,取些金銀花兒煎煎吃,好消那腫。”姚杏庵道:“既是無名腫毒,這一昧怕不濟。外科上有現成官方兒,攢一劑吃,不拘已成形,未成形,管保無事。”
夏鼎道:“賤內舊日每患此病時,只這一昧就好,如今還是這一味罷。”姚杏庵只得解開金銀花包子,撮了一大把,說道:“這五錢還多些。”用紙包了,遞與夏鼎。夏鼎接了,哈哈笑道:“這也不成一個主顧兒,竟是不曾帶的錢來,上了賬,改日送來罷。”姚杏庵道:“一兩個錢的東西,小鋪也還送得起,上什麼賬。只要嫂夫人貴恙痊可。”夏鼎起身拱手笑道:“先謝吉言。”又坐下道:“茶再討一杯吃。”姚杏庵又送過一杯。
夏鼎一手接茶,一手指著譚宅大門說道:“譚相公在家麼?”
姚杏庵道:“他也別的沒處去,自然是在家的。”夏鼎道:“既然在家,怎麼把大門閉著。”姚杏庵道:“這門閉著好幾日了,通沒見開。”夏鼎道:“我有一句緊要的話兒與他說,借重貴鋪使個人兒叫他一聲。”姚杏庵道:“俺雖是對門,卻不甚來往。只因他先君有病,分明是董橘泉誤投補劑,我後來用大承氣湯還下不過來,不知那個狗雜種風言風語,說是我治死了。你想我若治死人,我良心怎過得去,如何能對門開鋪子?各人無虧心處,任他風浪起,只一個不聽,便清白了。這幾年各人幹各人的事,年節間彼此連個拜帖也不投。尊駕既有要緊的事,尊駕自去叫去。況且尊駕在譚宅來往是極熟的,我豈沒見麼?不妨自己叫一聲兒。”原來夏鼎被王中打狗一句把膽輸了,不敢叫門,只得說道:“只是一句淡話,改日說罷。”起身就走。拱手道:“改日送錢來。”姚杏庵道:“何足介意。我不送你罷。”
夏鼎一別而去,心中好不悵然。轉街過巷,見人家牆上有個孔穴,抬起手來,將金銀花包兒,塞在牆孔裡面。一徑來到張宅。這張繩祖與王紫泥兩個,下象棋等著。夏鼎進的門來,把手一張,說道:“偏不湊巧,我到了蕭牆街,只見譚宅後門套著一輛車,恰好譚賢弟要上車出門,見了我,邀我到後書房少坐,我說:‘你忙著哩,我走罷。’他再三不肯,說:‘夏哥到此,必有事故。”我問他出門做什麼,他說他老師婁進士指日上山東武城縣上任,他去送行。我說:‘你既然忙著,你就去罷,這也是極正經事。’他仍叫卸車,說不去了。我再三不肯,訂下有話改日再說。”王紫泥道:“呸!一派胡說!我昨日在文昌巷董舍親家赴席,婁進士去拜孔副榜。滿席上都說,婁進士是館陶知縣,難說他令徒說成了武城麼?”夏鼎急口道:“是館陶,是館陶,我一時記錯了。”張繩祖道:“婁進士既然拜客,也該與我個帖兒,我們舊家子弟,安知門生故舊沒有個照應?”王紫泥道:“前日董舍親也是這樣說哩,席上人也就有許多的談駁。說婁進土只拜了幾家兒,真正良己中了進士,兒子中了鄉試,也成了門戶人家,也就該闊大起來,誰知道改不盡莊農氣味,還是拘拘攣攣的。”張繩祖道:“憑是怎麼說,到底我們舊家少不了一個帖兒。現今先祖蔚縣門生耿世升,在東昌府做知府哩。總是小家兒人家初發,還不知這官場中椒料兒,全憑著聲氣相通,扯撈的官場中都有線索,才是做官的規矩。閒話也不說他。只是譚相公下文張本是怎麼的?老夏,你休丟了這十兩銀。況且不止十兩。”夏鼎道:“不難,不難,我高低叫他上鉤就是,只是遲早不定。現今日已過午,吃了飯我再慢圖。”張繩祖道:“無功之人,那有飯吃。依我說,大家開了交罷。”夏鼎道:“難說連老泥也不給一頓飯吃麼?”王紫泥道:“他擺下席,我也不擾他。咱們每日在一搭兒,若無事就吃,也不是個常法。果然有了賭時,三天五天,殺雞買魚割肉打酒,那就全不論了。咱一同去罷。”夏鼎只得隨著王紫泥走訖。正是:小人同利便為朋,鎮日逐羶又附腥,若是一時無進奉,何妨刻下水遭萍。
卻說夏鼎不曾招致得譚紹聞來,張繩祖連飯也不給吃,心中好生不快。但見紹聞一面,便可得銀十兩,如何肯輕易放下這個主顧。自此以後,連日又上蕭牆街幾回。不知紹聞但在前院看書,後門不出。前門緊閉,若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