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公道:“既有賭具,又有賭夥,也不怕開場之人飛上天去。”
遂吩咐牢役,將一干人犯鎖拿,到衙審理。邊公出了譚宅,一路傳呼而去。
所幸者,不曾搜及賬房。那賬房裡面,正是素馨與鮑旭在內。廳院如此搜檢,素馨鮑旭那敢向門縫中一張,只是在紙糊雪洞屋內,顫個篩糠的一般。
且說邊公在譚宅搜獲賭具,鎖拿賭犯,登時轟動了半城。
人都說譚紹聞也鎖拿在內。孔耘軒、程嵩淑這一輩父執,無不替譚孝移嗟嘆扼腕者,卻也無可奈何。
是日譚紹聞果是為巫家嶽翁祝壽,早吃壽麵去了。德喜兒飛也似去曲米街送信。到了巫家,正是繡春班演的《封神榜》上鄧嬋玉、土行孫大戰,席面間好不熱鬧。只見德喜兒附譚紹聞耳邊說了幾句話兒,潭紹聞登時顏面變成土色。那比線還細的壽麵,頃刻間變成皮條,牙也咬不斷,喉中竟是咽他不下。
只因譚紹聞是巫家嬌貴之客,滿座都是矚目的,看見這個光景,都有些詫異。卻早簾內老岳母疑是什麼緊症兒,著人請譚姐夫到了後廳,問:“是噁心?頭疼?”巫翠姐也來探問,譚紹聞無言可答。只得說:“早晨衝了寒氣,有些噁心。”巴氏急呼薑湯。
卻不知巴庚已向德喜兒問了因由。正是“好事不出門,惡事傳千里”,又道“人嘴快如風”,登時內外男女,都知道譚紹聞家鬧出搜賭亂子來了。譚紹聞漸也隱藏不住,只得請巴庚到了後廳商量計策。巴庚道:“三十六策,走為上策。官打的現在。賭博場中鬧出事,只有個聞風遠揚是高著。”巴氏道:“你說的不是話,如今叫姐夫那裡去?左右叫姐夫住在我哩樓頂棚上,我伺候姐夫。過些時,未必不丟鬆了。”巴庚道:“姑娘也說的是。只是吩咐家中大小僱工,千萬要謹言,萬不可漏口,只咬住牙,說不曾到此。就是差役明知在咱家,只要與些銀包兒,錢串兒,也無進門強搜之理。這銀錢能買的鬼推磨,也就買的衙役不上樓。譚姑爺冒了有錢的名兒,三班六房早已打算在肚裡,也要叫譚宅人謹言。”遂將德喜囑咐一番,令其回去。
紹聞得了巴庚這片言語,心中略有點主靠。因此不往前邊看戲,就收拾上樓去祝巴氏叫翠姐作伴。豈知這巫翠姐素以看戲為命,依舊簾內嗑瓜子、吃茶、看戲。巴氏愛婿心切,少不得往來殷勤。
不說譚紹聞在丈母家得了安身之處。再說老豆腐猛聽的兒子因賭被拿,狠的一聲道:“該!該!該!好容易我的錢呀,每日再不聽教訓,今日怎的也會犯了。把下半截打掉了,才趁我的心哩。”道言未已,又忍不住撲籟籟滾出淚來,哭道:“兒呀!我心疼你!”有個《字字雙》牌子,單講父母苦處,聽我道來:堪恨孽子惱爹孃,憨樣。慈心欲將正路匡,不傍。各人識見自高強,發妄。幾番提耳苦商量,強項。濃蔭大樹不乘涼,浪蕩。祖宗勤儉今改行,裝相。可喜這番遭奇殃,懲創。爭乃疼兒有舊腸,難放。
且說虎鎮鄭,夏逢若、小豆腐兒一班帶在衙門,並秦小鷹、張二粘竿,略濾了一堂口供。邊公意在譚紹聞,暫且將這五個賭犯押在捕役班房。一面出差拿譚紹聞,俟到案時,一齊發落。
差了兩名幹役,一個叫吳虎山,一個叫尚騰雲,兩個領了籤,一齊到蕭牆街,坐門執名要拿人。
王氏慌了,急叫人向城南叫王象藎。王象藎聞信即來。進了後門,到了堂樓門右,王氏道:“你近來不在家中住,大相公開了賭常不知怎的惹下堂上邊老爺,一直到前院,把他虎大哥及夏家,還有賣豆腐家孩子,俱鎖的去了。前院那兩個私窩子,從後門也金命水命沒命的跑了。如今前院現坐了兩個差人,如狼似虎,聲聲只要大相公。王中,這可該怎的?”王氏說著,早已哭將起來。王象藎道:“奶奶如今明白了,不算遲,也算遲了。但如今大相公哩?”王氏哭道:“多虧那日他和他娘子上他丈人家拜壽去,如今還沒回來哩。”王象藎道:“奶奶低聲。只聽的前廳鐵鎖摔著桌子,高聲喊道:“譚紹聞,你躲在烏黽洞一萬年不鑽出頭來麼?再遲一會不出來,我就要鑽進去搜哩!”王氏道:“這該怎了?”王象藎道:“不妨。手下有銀子沒有?”王氏一面說有,一面早向內房拿出一大包子來。
王象藎接銀在手,徑上前廳。也不知怎的安插,只聽的前廳哈哈大笑,說道:“有俺弟兄兩個,管情譚相公胸膛不著地。王哥你放心,對後邊譚奶奶說,把心放寬就是。”王象藎回來叫作速備飯。王氏道:“現成的。昨日前邊拿進來燒雞,燻腿,鵓鴿,滷腸,兩三罈子酒,說生意做不成了。就叫廚下收拾,你去前邊照客。”王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