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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部分

將筆濡在硯池內一染,橫塗豎抹,登時嘴角鼻坳,成了個墨人兒。正心道:“寫完了,不寫罷。”將筆慢慢的奪下。

名相公扯住硯水瓶上繩兒,拉過來,手提著再不肯放。正心道:“打破了,放下罷。”名相公那裡肯依,紹聞道:“就送與賢弟罷。”名相公提了瓶兒,與小廝院裡玩耍。

這正心又看了簣初新課,說:“穩進,穩進。”紹聞道:“何敢多獎。”正心道。“是真老虎,乳號便有食牛之氣。咱們世交,我雖不知曉什麼,卻還略認得成色。至於面諛二字,比面毀二字,其傷陰騭更重哩。”又訂了二十日早吃點心,黎明就要到道衙東轅門守候點名的話。說完正心要走,紹聞留不住,同到院裡。這名相公又被小廝將頭上插了一朵小草花兒。總角帶花,鼻凹抹墨,正心看見,一發親的沒法了,抱起來親了個嘴,輕輕把名相公嘴唇咬祝那名相公一發哭將起來。紹聞拾起硯水瓶兒叫提著,名相公又笑了。正心道:“放下罷。”紹聞道:“這是我小時,王中與我三個錢買的。這一二十年不知丟到那裡去了,前日興官又拿出來放在桌上,我還認的。”張正心道:“三個錢的東西,到二十年後就是傳家之寶。”向名相公手中去奪,那裡肯放。紹聞執意要送,正心道:“我改日送賢侄一個玉筆床兒來,正好相抵。”二人同出門來,張正心抱著名相公,回首一躬而去。

紹聞道:“替我鎖上門,家中還不曾請用飯哩。”張宅小廝鎖了門,紹聞依舊進書房課誦。

看官,這一回來了一個夏鼎,又來了一個張正心,譚紹聞一拒一迎,只在一把鑰匙藏在屋裡、丟出牆外而已。把柄在己,豈在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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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回 譚紹衣命題含教恩 程嵩淑觀書申正論

卻說譚紹衣觀風一節,雖是隱衷欲見弟侄,卻實實問俗採風,默寓隆重作養之意。

先期一日,轅門掛彩,大堂張燈,胥役列班,掾吏謹恪供事。至日黎明,各生童齊集轅門恭候,俱在東邊一個茶肆中,吸茗啖糕,以待閃門。鼓吹一通,府史胥徒紛紛來到,俱向衙門進訖。鼓吹二通,府學教授、訓導,縣學教諭、訓導,各在轅門內下馬,服公服,魚貫而入。鼓吹三通,隱隱聽得雲板響亮,皂役傳呼之聲。生童各攜筆墨,硯池,鎮紙,手巾,團圍守候。堂鼓響震,虎威聲傳,只聽的腰拴鎖聲落地,兩扇金胄銀鋁大將軍,東往東轉,西往西移,戶樞之音,殷殷如雷。兩個縣學,飛跑在門左點名,兩個府學,侍立在大堂柱邊書案前散卷。暖閣口紅幔斜撩,銀燭高燒,中間坐了一位神氣藹藹,丰標稜稜的大臣。

點名散卷已畢,四位教官領著各生童由暖閣後進去。東邊一座花園,一座五間三梁起架的大廳,中間一面大匾,寫了“桐蔭閣”三個大字,東邊五間陪廳,橫著漢八分“來鳳”兩字匾額。原來院中一株老桐樹,約略是三百年以外物。南牆邊一塊太湖石,高丈許,皴瘦骨立,中間七穿八透的,俱是窟窿,外邊崖稜坎坳,不可為象。所以簷柱上懸著“奇石堪當笏,古桐欲受弦”木雕一副聯兒,字書遒勁得緊。滿院溼隱隱綠苔遍佈,此外更無閒花野草。對此清幽,各生童不但文思欲勃,早已道心自生。

遙聞傳喝,料得道臺退堂。不多一時,只見兩個府學,各持一個紅單帖說:“大人親書題目,諸生是《“君子不重則不威”全章》,童生是《因不失其親,亦可宗也》。”又說:“大人吩咐,詩賦策論題,少刻即到。”各生童鋪巾注硯磨墨吮毫,發筆快的,早已有了破題、承題、小講;構思深的,還兀自凝神定志。兩個縣學老師,押定廚丁茶僮,送上點心熱茶。

約至辰末已初光景,兩個府學老師,手持白紙一張,楷書**行,說:“眾年兄請看詩、賦、策、論題目。”眾人置筆都來攢看。詩題是《賦得“寸草三春暉”得春字》,五言六韻。

賦題是《一簣為山賦》,以“念終始典於學”為韻。策題是《問揚子云雄作<太玄>,論者以擬<繫辭>譏之,王文中通作<中說>,論者以擬<論語>譏之,至於馬季長融作<忠經>,分章援古,全摹<孝經>,而人鮮有譏之者,豈忠孝之理,本出於一貫欽?意者扶風之事業,毫無可議,而<忠經>、<孝經>,或可並峙欲?

諸生今日庭帷,異日殿陛,當必有所恃以為國家之重賴者,其各據所見,以詳著於篇》。論題是《教小兒先要安詳恭敬》。各生童莫不讚題目光明正大,只恐作的不盡題意。唯有紹聞心裡說:“策題明明藏著先人名諱表字,吾兄教我矣。”簣初心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