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鞘了,只因久在陋島之上,無人能與我論劍.自從戰國時代之後,到了德川統治日本,日本諸島便已經沒有幾個象樣的劍客,值得僕出手了.沒有對手的武士,是多麼的寂寞呵!如今見到葉先生,彷彿如久渴思飲,身上津血俱潤,汗毛倒立,精神爽快.先生這劍,僕在十招之內,必然將它切為碎鐵."
葉思任笑道:"倒也未必."
鼎木丘鏗地一聲拔出劍來,對著鼻尖,從劍柄慢慢地一直看到劍尖.那劍長近四尺,刃薄如紙,背部厚實,劍尖處便如竹葉一般.他重重噝了口氣,結實一下身體,然後突然一劍劈出,劍挾風聲,一丈之外,尚有樹木碎裂般的呼嘯之響.
葉思任凝神而立,只覺得對方劍氣,如寒流破襲過來.他使了一招"牧童遙指杏花村",運起內勁,達於劍梢,斷了鼎木丘凌厲的劍勢.鼎木丘道:"葉先生的'清明劍',果然名不虛傳.先生內力充沛,自然點鐵成金,倒是僕小覷先生了!"
兩人鬥了兩百餘著,只見酒樓上風起颯颯,劍光盪漾,人影出沒於其中.那天葉思任出走時穿的是一襲紅布袍子,在劍影中與鼎木丘的白麻衣,相映零亂.
突然間,鼎木丘躍起於空中,從上一劍劈下,葉思任收劍不及,硬擋了一招.只聽"當"地一聲響,他的劍一下子被砍斷了.
葉思任棄斷劍於地,笑道:"鼎先生,在下輸了."
52 鼎木秋
52 鼎 木 秋
鼎木丘收劍入鞘,嘆了口氣道:"葉先生並沒有輸於在下.你用的其實只是根經過火淬磨礪的鐵塊而已,不能算是真正的兵器。你能倚之抵擋僕二百來招,已是出人意外.倒是僕慚愧不堪,以利刃與先生纏鬥良久,尚未足以得居上風.二十年前,僕曾一劍縱橫本州,未遇敵手,今日與先生一會,真是快意人生,不虛此行了."
葉思任笑道:"諸道之中,鬥劍為末技,文道次之,茶道又次之,酒道方為上品.鼎兄入座,今日你我當一醉方休."
那天,兩人喝得大醉了,相扶將攜著,放歌於街巷之中,那蘇州府自來人文開放,文士墨客,放浪形骸,散漫成風,路人也大都不以他們倆的縱情使意為失態.路人中尚有擊節與歌相和者.
鼎木丘笑道:"以方才先生劍勢看來,種田他們六人,絕非先生所殺,只是殺種田那人,定然也是個高手,劍法與先生大有異處.他居然從天筆直而降,一劍刺穿種田的腦門,輕功之高,內力之深,都屬一流.以種田的武功,本不該死得這麼慘,可他卻無迴旋之機.種田之祖父當年曾在日本關東與阿武家大戰,憑著一杆鋼槍,於千人鐵陣之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種田雖然已不在僕門下,但他失去的那把劍,僕卻要志在必得.除非是他自己做惡!"
葉思任道:"只可惜了一條好漢.卻不知是誰人所殺,鼎先生只要找到了種田的那把'竹'劍,這事想必也就水落石出了."
第二天,鼎木丘別了葉思任.鼎木丘道:"僕要去南京訪問一位好友,他曾經在日本呆過數年,我們已經好幾年沒見面了."葉思任道:"鼎先生此來大陸,以你武功之高,切莫妄自出手,傷及無辜.葉某不能奉送,來日再飲."
鼎木丘道:"先生此話,僕當銘記在心.僕這次來大陸,主要是為了找尋當年家父遺失在朝鮮釜山的一把家傳古劍.至於論武,倒在其次,也無非是想結交幾個性情中的江湖武林中的朋友而已."
葉思任笑道:"如此最好.什麼時候鼎先生得便了,便請上嘉定敝莊品茶論劍."
鼎木丘笑道:"方才聽葉寫先生說,你這次出來是尋找女兒的。僕適有一男,名鼎山川,現年二十一歲,精於漢學,書道,茶道,棋道,劍道無一不通,如蒙不棄,僕願與先生結為親家."葉思任笑道:"犬女生性頑劣,蓬頭垢臉,只恐不足以侍奉阿翁,阿婆.這事咱們改日再談.今日在下還要去一趟太湖,看看我的女兒在不在那邊."
鼎木丘自去了.
葉思任來到昨日的酒樓,店小二見了忙道:"小的正想去找先生回話呢.昨天小的找的那幾個潑皮們四處打探了一下,說那對年輕男女確是往南京方向去了."葉思任算了一下時間,覺得店小二的話應是不虛.他是六天前到的南京,而斷橋他們最早也是前天到的南京.
於是他匆匆去了太湖,沿著湖邊往北走.遠處但見一片煙波茫茫,扁舟出沒.他心裡掛念著斷橋,無心觀賞湖光山色,便倉促買舟,順著漕河往北趕路.
鼎木丘一路來到南京,沿街信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