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有悔有些無奈,他接過他手上的碎瓷,一時卻覺得有些異樣,忙放到鼻下聞了聞。
“紀姜……不對啊……這不是牽機。”
“什麼?”
“這是……”
顧有悔覺得其味無比熟悉,不由心疼一冷。
青州府衙的大牢中發生了什麼,宋簡併不知道。
離開帝以後,每年的三月十八這一日,都是他刻意想要回避的。但這一日也有無數的回憶。年幼時母親煮的壽麵,後來在仕途中與年少輕狂的少年郎飲酒話蒼穹星空,再到公主府中,紀姜設宴與他燈下把酒,聽陽春白雪的宮廷曲調。
總之,都是俗世的溫馨和樂趣。
今日陸以芳與陳錦蓮這些人也算是用盡了心意。在內園中擺了花陣,酒湯得暖,那日又逢風晴日朗,陸以芳調琴吟曲,陳錦蓮和之以舞,這些紅塵裡女人們捧上來的溫暖,幾乎如同一種恩情,令他受之有愧。
莫名地,他醉得很快。
陸以芳見他乏,便讓陳錦蓮扶著他去西桐堂小歇,其間,宋簡做了一個極其混亂的夢。
夢裡,紀姜渾身是血地站在她面前,她似乎張嘴在說什麼,他卻聽不見聲音。
背景是一片混沌的黑色,她身著白衣,耀眼地立在那片茫茫的虛空之中。然後從頭至腳,一點一點被吞噬。她的面孔也變得有些扭曲,唇瓣張合之間,好像再向他呼救,可是究竟呼喊的是什麼,卻還是聽不清楚。
他猛然地睜開眼睛。
身旁卻是陳錦蓮那張脂粉厚重的臉。像曾經在西桐堂的紀姜一樣,趴在他的榻前,呼吸勻淨。
宋簡勻平呼吸,仰頭望著淡青色的床帳。
所以,他真的想見到那個女人下場慘烈嗎?
“張乾。”
他朝外喚了一聲,猛地驚醒了靠在榻前相陪的陳錦蓮。
“爺要什麼,妾去替你取。”
宋簡摁著頭坐起身來,太陽穴一陣鈍痛。在他的印象裡,他很少醉成這個樣子。“什麼時辰了。”
陳錦蓮看了一眼外面,“快掌燈了,前面興許都散了。聽說今兒小姐害喜厲害,爺回來以後,楊大人沒喝幾杯,也去了。”
第35章 金繕
竟已快掌燈了。
宋簡仍覺頭髮沉得好厲害, 他咳嗽了一聲, 對陳錦蓮道:“去端水來漱口。”
“是。”
陳錦蓮應聲站起身,彎腰整了整膝裙上的褶皺, 往門前走去。還不及推門,門卻從外面猛地推開,張乾慌慌張張地撞進來, “爺, 府牢出事了!”
宋簡抬起頭,“說清楚。”
張乾看了一眼門前直給他使眼色的陳錦蓮,倒也顧不上得不得罪誰, 促聲道:“晉王府的人去府牢了。這會兒要拿我們小姐去問話呢。”
宋簡一怔。“意然在府牢?”
話一問出口,他一下明白過來,陸以芳借宋意然,勸他做了這個閉門的生日, 又將他灌醉,無非是要讓府牢的訊息送不進來,給宋意然留出這個下手的空檔。對於宋意然要殺紀姜這件事, 宋簡併無十分的意外,只是, 為什麼晉王府的人會在這個時候插進來?
“牢裡的人呢?”
張乾道:“還不知道,府牢前都是晉王府的人, 來報信的人這會兒也進不去了。”
宋簡想起之前那個夢,不由得背脊隱隱發冷。
“去青州府牢!”
他正要起身,卻被陳錦蓮拽住了衣袖。那女人撲跪在他腳邊, “爺,您別走,夫人說了,爺今兒醉得沉,若妾未好好伺候,要對妾動家法的。”
宋簡心中正有焦怒,不得往陸以芳身上傾瀉,被她這樣一拉扯,又提的是陸以芳的名字,一下子如一根芒刺,刺到了他的背脊上,對陳錦蓮宋簡從來不談尊重,美麗的肉體,聽話就對了,如若不然,甚至不如窗外一株斜枝旁生的矮樹。
“放手。”
“爺……”
陳錦蓮那雙眼睛裡蓄了晶瑩的淚,抬起頭望著他:“您心疼妾吧……”
宋簡一把將袖口從她手中扯了出來,纖長的指甲與柔軟的寢衣一陣劃拉,撕開一條口子來。宋簡抬手取下掛在衣架上的外袍。
“家法是嗎?不用你們夫人,來人,拖出去打。”
張乾見宋簡動了怒,忙跟過去替他更衣,聽著外面傳來的哭喊之聲,卻愣是一句都不敢勸。慌亂中,連革帶都系錯了一次。
不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