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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的時候,提到他曾有一方印章叫做“不與照相機爭功”。他平常照不好相,也沒有把攝影當作一件主要工作來做。他只是用繪畫的方法來觀察景物,表現景物。他說,比如看一座山,在一天當中,山的光線有很多變化。早晨起來看山順光看,到了傍晚太陽轉到後面,就成是逆光看了。由於山光的塑造,山就像是一條龍,或是一條蛇,使山產生了生機,產生了生命,產生了氣韻,這就是為什麼說“山中有龍蛇”的道理。

說到第三句“蠶頭蠖尾”,可染老師說,“蠖”是一種蟲的名字,也叫“步曲”、“造橋蟲”,它的身體很細長,爬行的時候屈伸前進。我看這個字筆劃較多,請老師寫簡化字。老師笑了,說,“這個字沒有簡化字,你不要想投機取巧。”說著他跟兩位山東畫家說,“我是跟這小孩開玩笑!”接著他又在我的筆記本上多寫了一個“蠖”字,他讓我準備好記錄。他問我見過蠶麼?我說小時候我還養過呢。他說,蠶的頭部和尾部,都是一樣粗細,“蠖”字在這裡比喻寫字的筆畫要均勻。勻,就是平,線條平實。這時他又講到二位畫家的作品,說是他們畫了黃河邊上的許多山,這些山,一定要畫在一個適當的位置才好。一位畫家問,“什麼是適當的位置呢?” 老師回答說,這個適當的位置也沒有一定的格式,只要你視覺上感覺合適,不是特別的跳躍,沒有脫離整體的效果,就是適當。話題又說到蠶頭蠖尾上來了,可染老師強調說,這句話就是指在畫面上要表現得很均勻。

這時一個畫家又說,咱們平常畫的自然風景中,除了景,還有人物和房屋這兩大問題要解決好。這二個問題在古代山水畫中有體現,但是現代山水畫中也有一些人用古人的畫法來畫人物和房屋,現在的房屋都是使用磚、瓦、水泥造的,這個問題怎麼辦呢?

可染先生聽了笑了笑說,這個問題還是得從他自己說起。他在50年代末的時候,畫風景中的點綴小人總是畫不好,那一年,他畫了幾萬個點景小人。說到這裡,可染老師又從他的臥室,拿出幾本速寫,這裡都是他在碼頭、集市上畫的各式各樣的人物的動態寫生。都是用鉛筆畫的,畫得都不大,有時一頁上畫了幾十個人,他說他那年就是集中突破解決人物的形態,掌握人物之間的關係,人物與建築之間的關係,建築與人物和景之間的關係,在這些關係中進行比較。

李老師指指我說,“上星期鄧偉來的時候,我們講的課不就是比較嗎?今天山東來的兩位同志和咱們在一起又談“比較”,談得比較深入了,包括景、建築和人物之間的關係。實際上,在風景畫中比一般不帶人的更重要,如果是人和房子同時出現的時候,一定要以人為主。山和樹都是自然景物,樹比山要重要的多。”他停了一會,接著說,“這就是自然風景中的幾個重要因素之間的關係問題,最重要的是人。”

我當時聽了有些不太理解,就問老師:“一個山水畫家,為什麼把人物擺在這麼重要的位置呢?”他說在山水畫的創作過程中,如果沒有人物的話,就缺少意境,缺少情與境的表達。他又加重了語氣歸納一下他剛才的談話說:“在一幅山水畫中,人比自然的任何景都重要,比如人和房子,山、樹、人是重要的,在這個前提下,樹比山更為重要。”

這時一位同志又提出,可染先生畫的雨景特別精彩,有哪些經驗能不能向他們介紹一下。可染老師笑了笑,“我就是畫得多,經常畫。”這時候我有點急了,就和老師說,您說是畫得多,這話也記呀?他連忙說,“這個不能記,不能記!你要聽我說,說得清楚,講得慢的話,才是你要記的話。”

可染老師慢慢坐到了畫桌前,我把筆記本放到了他的面前,問他是不是還要寫什麼?他說要休息一下,他從茶几上拿了一個牙籤,他咬下來一點,在嘴裡咀嚼起來。我知道,這是可染先生思考問題時的一個下意識的放鬆動作。過了一會,可染先生慢慢地說,“畫雨景最重要的是,畫得要厚。厚,就是要把筆墨畫出來,把層次畫出來。下雨的天氣比較暗,沒有太陽。要表現好這個‘厚’,很難。”他說,他畫了幾十年一直在這個筆墨層次裡面下功夫,很多人說他在用墨上用的深,用的大,用的重,用得多。實際上,對於雨他畫得很淡,他對雨的理解,在用墨上,用筆,用色方面,下了很多功夫,就是如何體現厚重感,而不是一個薄薄的渲染。畫雨的時候,不能過多地留白,因為雨是有層次的,霧也是有層次的。要到生活中去認真地看,仔細地觀察。”

他舉了一個例子。他喜歡廣東從化這個地方,廣東經常下雨,有時他隔著窗子看見外面正是豔陽高照,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