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都在不停的流血,看起來糟糕極了。他現在還活著,不過不知道還能活多久。
拿卡離開之後,除了三個人的呼吸聲之外,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任何聲音。
亞利克斯覺得自己的手指被碰觸了一下,然後煦德的手掌緩慢地握住了他的手,很輕,他大概沒能恢復多少力氣,巫妖想。
“不要害怕。”煦德說。
巫妖覺得他說的話有點奇怪,他以為自己展示出的種種技能可以讓這個男人不再這麼憂心忡忡的,但煦德的反應卻與他料想的大相徑庭。
“不要害怕。”煦德重申。
他一點也不害怕,就算是莫名其妙地被拋棄在這個陌生的位面,沒有魔力,沒有導師,沒有神祗,甚至沒有一個熟悉的亡靈或者沙礫……他也已經很好的適應了這一切,並且順利地找到了“女神”,接下來只要能夠奪取到“金綠”,“希望”……八顆靈魂寶石,轉化為半巫妖,就可以想辦法回到費倫,希望導師還沒把亡靈塔變成廢墟或者垃圾堆——人類的恫嚇對他來說根本不值一提,且不說拿卡如何能殺死一個命匣遠在費倫的巫妖;如果真的到了最後一刻也無法取得“金綠”的話,他也能借用“女神”的力量帶著煦德施展傳送術,雖然有可能落下某些小零件,或者和上次試驗的時候那樣被過於熱情的女神傳送到某個活火山口……但無論如何,那個被安慰的不應該是他吧。
“不要害怕。”
這個人類男性和導師一樣的固執與盲目,他究竟從那裡看出自己在害怕?自己最多有點不習慣——不習慣,這個混亂,古怪的低魔位面……還有自己的身份,別人的感情……真是太奇怪了,那麼貧瘠的位面,卻有著這樣激烈與瘋狂的感情……
“明天,就由我先開始。所以……睡吧,亞利克斯,不要想太多。”
煦德的聲音好像是在靈魂中低語,巫妖可以觸控到他的情感,凝重而堅實,如同冰冷的岩石,但讓人覺得安全,可靠……突然覺得疲憊的亞利克斯小小地打了一個哈欠,把自己的腦袋放在了兄長的肩膀上。
自從來到這個位面後,他第一次真正的睡著了。
第七小節
亞利克斯睡得很好。
不過巫妖的自控力還是讓他在第一縷震動傳來時醒了過來,他如同一條深海魚那樣緩慢地從深邃的識海中浮起來,在明亮的光線中蹙眉。
“我找到了他們,看到已經懷了幾個月身孕的她——我毫不猶豫地向亞利克斯開槍,他倒下了,血流的整個地板都是……她尖叫……然後也跟著倒了下去,我們把她和亞利克斯一起送到醫院,……醫生說她的身體過於虛弱……”煦德干巴巴的敘述已經到了尾聲,聲音雖然尚算平靜,但身體僵硬,還有來自於靈魂的震顫還是讓亞利克斯知道,他現在的心情並不像表面那樣平靜。坐在他對面的拿卡,眼睛充滿惡意,不需要再看第二眼,巫妖也可以明白這個男性人類的目的——讓煦德這樣驕傲而古板的人,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未婚妻與弟弟對他的背叛,不亞於讓他親手一寸寸地剝去自己的面板。
“她死了。”煦德用三個字結束了自己艱難的敘述。
拿卡的嘴角微微向上一翹:“很好。”他說道:“那麼說你結束了?”然後他走到一根柱子邊上,拉動一根看似裝飾用的黑色絲繩,遙遠的彼端傳來清脆的鈴聲,煦德以為他是召喚下屬,可是等了一分鐘也沒有任何人進來,拿卡抱著雙臂,耐心地等待著。
“不……咳……拿卡……不……”一個含混的,微弱的聲音驚動了全神貫注在拿卡身上的煦德,不知道什麼時候,派吞已經清醒,他的身體如同一團不怎麼樣的玩意兒在地面上扭動著,口中的血沫汙染了地毯。
“不,這很不好,”拿卡連頭也沒有回,他安靜地注視著那根黑色的絲繩,好像上面佈滿了命運留下的痕跡,:“姐姐她從未介意過你的那隻藍眼睛……她愛護你,憐憫你,就如你是她另一個孿生兄弟,甚至到了讓我嫉妒的地步——今天你原本應該和我站在一起,撫慰姐姐枉死的靈魂,而不是像個商人那樣把她的生命,她的愛情當作最廉價的商品賤賣給那早該下地獄的薩利埃裡家族。”
“拿卡……為了衣留申,求你!我們不能和……薩利埃裡家族為敵……”
拿卡眯起了眼睛,扯動嘴角。:“……Aprèsmoiledéluge……”
煦德抿緊了嘴唇——”Aprèsmoiledèluge!”據傳這是法王路易十五的一段名言;意為“我死後,哪怕洪水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