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曹也笑了:“也許這只是一種美好的設想,不過已經很有實現的可能。人們常說:如果時光倒流,讓我重來一次,我將如何如何。但是世上是沒有賣後悔藥的。不過,我們這個軟體如果開發成功,那麼最終結果就是:所有你期待的緣份都可以夢想成真,生命可以無數次地被重複修改,直到得出一個滿意的人生。” “天哪!”除此之外我已經不會說別的了。套一句阿陳的話——“先不論軟體開發成功與否”——先不論軟體開發成功與否,單是沈曹可以提出這樣的大膽設想已經讓我崇拜到無以復加了。這樣的異想天開,裴子俊打破了頭也不會想出一條半條來,他最大的想象力就是如果我可以生在古代,一定去考武狀元。 咦,慢著,如果軟體開發成功,子俊豈非真的可以上景陽崗打虎了?那麼如果他打敗了,被老虎吃掉,還會回到今天來嗎? 阿陳捅捅老闆又指指我,擠眉弄眼地學我的發呆樣子,吃吃地笑,活脫脫一副白相人德性。這個阿陳,為了討老闆高興,真是怎麼肉麻都不怕。這麼好演技,又娘娘腔,幹嘛不唱戲去? 但是我顧不得理會他們,只是盯著沈曹問:“那麼依你說,人們可以借這個軟體隨意穿稜時空,那麼她在彼時彼地發生的一切事情是真的還是假的?如果她回到從前去做了某些事情,而那些事是已經發生過的,那麼她就算改變了歷史又怎麼樣呢?就好像一個人已經死了,我跑回去阻止她死,難道她能重新活過來嗎?” “這就屬於哲學領域的問題了。”沈曹答,“我們所處的空間是重合的,宇宙裡同時有幾個空間時間在並行,就是說,這個你在不同的時空裡有不同的形象和作為,如果你改變了歷史,那麼雖然在這個時空裡有些事情已經發生過了,可是在另一個時空它將沿著你改變的方向做另一種發展。” “這個論調我好像聽過,是愛因斯坦的相對論是嗎?他認為時間和空間一樣,都是相對的,人如果能夠超越光速,就可以去往過去未來。那麼不同的時間地點就有了不同的我。當這個我在上海吃螃蟹的時候,另一個我還在蘇州河裡摸螃蟹呢,是這樣的嗎?” 我怎麼也想不明白 “差不多。”沈曹點頭讚許。 “不過我怎麼也想不明白。我就是我了,怎麼會有好幾個?比如我昨天看到一本書沒來得及買,今天后悔了,可是再去書店的時候發現已經賣完了。難道我能退回到昨天去再買一本?”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但是事情發生的時候,已經記錄在另一個時空了,你的今天還是這樣過。但是你在另一個時空裡的今天便被改變了。”沈曹侃侃而談,“這就好像你在網上發檔案,今天發了一個帖子,明天你修改後發在另一個論壇上了。那麼這個論壇裡的帖子雖然已成定局,但另外一個論壇的帖子卻以不同的面貌重新出現。發生了的固然已經發生,改變著的卻依然在改變。 換言之,這個時空的歷史是能動的而不是被動的,這樣說,你明白嗎?” “我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我甩一下頭髮,仍然執著地回到去,“那麼你可以幫我見到張愛玲嗎?” 這一次,連沈曹也忍不住,和老闆、阿陳一起放聲大笑起來。 夜已經很深了。 上海的初秋,悶而溼熱,風從窗戶裡吹進來,粘粘的,好像抓一把可以攥出水來。 五十年前的上海秋天,也是這樣的熱麼? 我在夢中對沈曹說:“你那麼神通廣大,帶我回到五十年前好不好?” “那時的張愛玲,已經很不快樂。”沈曹建議,“不如去到六十年前。她和胡蘭成初相遇的時候,又剛剛寫出《傾城之戀》和《金鎖記》,事業愛情兩得意,那段日子,是她一生中的亮點。” “但是如果不是胡蘭成,張愛玲的悲劇就都重寫了。”我悠然神往,“如果真的可以去到六十年前,我會去勸她不要跟他在一起。” “如果讓我選擇回到過去,我就不要去那麼遠。我只去到十年前,要比裴子俊更早認識你,改寫你的愛情史。” 我大窘,怦然心動,愴惻感傷,竟然難過得醒了過來。原來是個夢。 可是心“嘭嘭”跳得又急又響,夢裡的一切,就好像真的一樣,沈曹的眼神深情如許,所有的對白言猶在耳,蕩氣迴腸。嘿!只不過見了一面,竟然夢見人家向自己求愛。難道,我已經愛上了他? 忽然聽得耳畔有細細嘆息聲,驀然回身,竟見一個梳著愛司頭的女子端坐在自己床畔,那身上穿著的,寬袍大袖,不知是寢衣還是錦袍,只依稀看得出大鑲大滾的鮮豔的闊邊刺繡,額頭廣潔如清風朗月,雙眸冷鬱卻如暗夜寒星,略帶抑鬱,欲語還休。那派頭風度,胡蘭成讚美過的“天然妙目,正大仙容”,既熟悉又陌生,她是誰? 我的眼睛忽然就溼了:“你終於來了。” “不要找我。”她低語,站起,款款走至窗前。風拂動她的髮絲,栩栩如生。 此刻的她,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