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恰恰在飯間還喝了一小罈老酒,臉色便漸漸紅潤起來,兩眼開始也放光了,嘴巴里的話也漸漸多起來:“朝堂裡有人算計張部堂,那是為了奪下東南的控制權,得到更大的權勢;可他‘綠豆蠅’為什麼要算計咱爺倆?難道他閨女嫁不出去了,非得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才行?”
沈賀也有點醉了,聞言嘿嘿笑道:“這說明我兒子搶手啊,他們都想先佔先得,跟著你沾光唄?”
“沾光?做夢去吧!”沈默哈哈大笑道:“連當朝首牧張部堂,都能在一夜之間垮臺,險些連性命都不保。這大明朝的官啊,簡直是沒勁至極!”顯然張總督的倒臺,對沈默的信念造成了很大的衝擊。
沈賀聽出兒子語氣中的蕭索之意,關切問道:“你打算怎麼辦?”
“不玩了,不玩了。”沈默搖搖頭道:“這大明朝的官場太險了,尤其是現在的東南,成了朝中大員角力的戰場,榮辱興衰根本不是自己能左右的……”說著一聲嘆息道:“這次我看似得利,誰知下次地震時,到底是生是死?”
沈賀對兒子本身的關心,遠勝過傳宗接代和光宗耀祖,聞言連聲道:“那過完年咱就回府學報道,好好準備科舉,等著高中進士,跳出東南這個破地方。”
至少在這一刻,沈默深以為然。
第二零六章 願君得一有情人,白頭不相離
沈默好生髮洩一陣,心裡便敞亮多了。見他面色恢復如常,沈賀小心翼翼問道:“兒啊,我也問問你,到底是怎麼個打算?”
沈默苦笑道:“說實在的,孩兒我對婚姻一事,著實沒什麼要求,只要長得順眼點,心地善良點,待人寬容點,最好再笨一點就行了,管她是誰都無所謂的。”
“這還沒什麼要求?”沈賀輕笑道:“其實平心而論,呂小姐也不失為佳偶良配啊。”
“現在的問題,不是什麼驢小姐、馬姑娘,而是我已經,已經……”沈默竟然罕見的難於啟齒。
沈賀卻一眼看出,他現在的表現,跟自己半年多前一模一樣,不由失聲叫道:“難不成你已經私定終身了?”
沈默滿臉尷尬道:“也不能算是……只能說是,已經做出過承諾了。”
“哪家的姑娘?”沈賀對這個比較感興趣。
都這時候了,沈默也沒必要再守口如瓶,便將自己與殷小姐的那段經歷,隱去了一些不該說的地方,簡單講給老爹聽,把個老頭子聽得兩眼溜圓,迫不及待的問道:“你倆進行到哪一步了?已經如膠似漆了麼?”
“爹……您想哪去了?”沈默苦笑連連道:“除了那次之外,我和她甚至連話都沒說過,可是……”不由嘆口氣道:“可是誰讓我攤上了呢?”
沈賀卻笑罵道:“看把你委屈的!滿紹興城,人家殷家小姐長得貌若天仙不說,還以一介女流,把偌大的家業打理的紅紅火火,”說著一臉佩服道:“更難得的是,人家還有顆菩薩心腸……就拿寶通源出事那次說吧,床上近二百名死難,她竟然一個人賠兩千兩銀子,那就是四十萬兩白銀啊。”
“四十萬兩啊,咱們紹興府一年的稅賦,折成現銀也不過八十萬兩而已,她一下就要拿出一半來。就算殷家家大業大,一下也沒有這麼多現銀,殷小姐最後虧本出賣了十幾處田產店鋪,才湊齊這些錢。”只見沈賀一臉唏噓道:“現在的生意有多難做,我是知道的。況且那次是倭寇作祟,也沒人問他們家要這個錢,可殷小姐就咬著牙把所有人都賠上了……這不是假仁假義,而是真仁義啊!”
老頭子最後總結道:“如果能有這樣的兒媳婦,爹爹臉上就太有光了。”想了想,給沈默一個直觀的比較道:“比當縣太爺還有光。”
“想不到老爹你還挺滿意,”沈默苦笑道:“可您老人家把事情辦成這樣,咱們怎麼收拾?”
“既然是殷小姐,老爹我就豁上這張老臉不要,也得把這一局挽回來。”沈賀一拍桌子,豪氣干雲道:“反正還差了三書三禮,咱們乾脆不和他們玩了!”
“哪有那麼簡單?人家已經造出勢去了,全紹興人都以為是咱們沈家巴巴求著人家,現在除非是呂家自己不答應了。不然咱們還真沒法反悔。”要是反悔的話,在旁人眼裡便成了拿婚姻大事當兒戲,恐怕再沒有人會把閨女嫁給他家了。
往更深裡講,沈默現在也算是官場中人了,那士林風評就變得無比重要。若是落下個‘荒唐’、‘輕浮’、‘言而無信’的惡名,以後的日子可怎麼混?
沈賀氣急敗壞道:“是誰先想結親家的?我,我找他們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