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還是很有希望的。當然,胡老師沒有提,她在這裡面幫白染講了很多好話,做了很多努力。
白染太吃驚了,傻呆呆地聽著胡老師的話。胡老師也許還要去別的學生家裡,很快就走了。晚上父親回來,白染跟他說了這事,父親也是滿臉驚詫,說:“那你跟胡老師道謝了嗎?”
白染楞楞地說:“道謝?沒有?”
很長時間以來,父親都是麻木不仁的樣子,這天卻又是吃驚又是焦急,說:“你看你這麼大個人了,怎麼一點都不懂事?明天我們一起去上門道謝。”
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天,工廠放工,父親早上起得很早,細心穿戴齊整,帶著白染出門。想了半天,還是拿出手頭不多的錢,買了一個西瓜,去胡老師家裡。
胡老師年紀不小了,不過還沒結婚,在初中當了很多年老師,所以能分到一間單人的宿舍,而不用跟別人擠。白染憑著聽同學閒聊時提起的一些模糊印象,沒費多大功夫就找到了胡老師家裡。胡老師正在做掃除,地拖了一半,看到一箇中年男人在門口探頭探腦,趕緊迎出來。家長會上的大人孩子太多,她也未見得全都記得住,再看到男人背後的白染,就知道這肯定是白染的父親了。
剛拖的地,兩個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踩了。胡老師當然也有自己的原則,不肯收禮物,不過大熱天的,那麼大的西瓜,送上門來也不能叫人提回去,就笑著叫兩人坐了,拿了西瓜去切。
白染的父親不善言辭,一本正經帶著孩子來了,卻除了“謝謝老師”之外無話可說。胡老師切了西瓜端上來,三個人一起吃。白染家裡情況特殊,胡老師也不能問白染的母親,也不能問白染的父親,只能說著白染平常在學校裡的表現,如何學習用功,如何安分守己。白染的父親也像學生一樣,恭恭敬敬地聽著老師的教誨。三人一起吃了半天,也只吃完了半個西瓜,白染父子就站起來告辭了。胡老師很客氣地送出來。
十點多鍾的時間,夏天的太陽這時候已經很毒,白染跟著父親一路往回走,順便又去了一趟菜市場,一邊納悶自己到胡老師家裡這一趟是去幹什麼去了。
兩個人的車站10
九月的開始,白染果然毫無意外地入學了。父親的收入比起之前當講師的時候還要更加微薄,但是對他的入學非常欣慰,巴不得能把所有的錢擠出來給他上學。尤其在母親走後,家裡並沒有積蓄。白染的爺爺奶奶過世多年,父親只有很遠的表親,所以沒有可以借到錢的親戚。於是兩人的生活越來越拮据,衣服是沒有錢買了,連買米買菜都成了大問題。有時候父親拿出買菜錢給他的時候,他簡直懷疑父親是不是把單位裡偷帶出來的煤拿出去賣了。父親曾經有些讀書人的狷介,但是現在,白染已經不確定了。
入學之後在學校裡頭一件注意到的事,不是別的,而是鄒琴竟然又跟他同班,而且排座位的時候還跟他排到了一起。白染莫名的尷尬,鄒琴對自己的善意,他不是不感激,但是這種陰錯陽差的安排他並不喜歡,他只希望能跟這個女孩子拉開一點距離。
學生幹部也是考慮經驗經歷的,因為鄒琴初中時做的生活委員,所以進了高中仍然被班主任指派做生活委員,當然這本來就是個吃力不討好的差事。如果論家庭背景,鄒琴是典型的根正苗紅,爺爺是碼頭工人,父親也在工廠工作,一家人的成分正得不能再正,然而她本身卻也平凡得不能再平凡。她長著一張飽滿的圓臉,濃眉大眼,但整個長相完全稱不上漂亮,因為鼻子實在又塌又難看。她上學從不遲到早退,堪稱模範,學習又勤奮刻苦到了極點,但是不論活動還是考試她都並不出色。白染年紀還太小,不懂得別人的好意是多麼可貴,在當時只是一味的煩惱起來。
一次上語文課的時候,老師要大家暢所欲言,談談喜歡的作家和作品,很多人說高爾基、陀斯妥耶夫斯基。鄒琴也被點名回答,她說的是普希金。白染聽得直想翻白眼,但如果自己被提問的話,是無法回答的,因為他喜歡的是唐詩,不但不夠有覺悟,而且可以說是反動了。從此他開始有些注意鄒琴,沒過幾天,他就在鄒琴的語文課本的書頁邊緣讀到了一首詩:“我曾經愛過你:愛情,也許,在我的心靈裡還沒有完全消失,但願它不會再打擾你,我也不想再使你難過悲傷。我曾經默默無語地,毫無指望地愛過你,我既忍受著羞怯,又忍受著嫉妒的折磨,我曾經那樣真誠、那樣溫柔地愛過你,但願上帝保佑你,另一個人也會象我一樣愛你。”
白染的糟糕的預感很快變成了現實,過五四青年節的時候,鄒琴偷偷送了他一本非常時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