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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實在不該來的。”

穿鐵靴的人,臉上的肥肉忽然在一剎那間像冒泡的泥將一樣凸廠起來,而且一直不停在抖,抖得就像是油鍋裡的豬寧田。

他又不是小瘦子,他是個大胖子,如果西門吹雪說的話,是在警告—個瘦子,這個大胖子怕什麼?

胖子怕怕,只因為他從小瘦瘦,所以他穿大鐵靴,所以他拼命吃—些可以讓他胖起來的東西。

他這麼樣吃,怎麼能不胖。

他為了增加他的重量,很小就開始穿鐵鞋走路,這麼樣一個人的輕功如果還不好,還有天理嗎?

可是現在他已經不能再胖下去了。

所以他雖然總是隨身帶一些他最喜歡吃的東西,也只有看,不能吃。

這個小瘦子,當然就是近兩、三年來才倔起於江湖的超級殺手“大鼓”。

他的肚大如鼓,他的呼吸聲如鼓,甚至連他的人都好像—個鼓一樣。

像這麼樣一個臃腫平凡俗氣的人,有誰會提防他?

所以在最近十九個月以來,死在他那一雙肥肥小手下的武林大豪,已經比死在西門吹雪劍下的多得多了。

可是西門吹雪卻知道這一個人今天到這裡來絕不是為赴約而來。

這個小瘦子肥小胖,就算吃了妖魔教的迷幻藥,也不敢來動西門吹雪。

誰敢動西門吹雪。

這個時候絕嶺下又有一陣腳步聲傳了上來,一陣好重的腳步聲,就好像有一個八百廳重的大胖子穿著一雙八十斤重的鐵靴子一樣。

可是這個人還沒有走上來,西門吹雪就知道這個人既不胖,也不重,穿的還是雙輕輕薄薄、軟軟的繡花鞋。聽到這個人的腳步聲,穿鐵靴的人那張緊張的臉立刻就放鬆了!西門吹雪的眼神卻忽然變得紅如血,冷如雪。(注)

寫武俠小說寫了二十三四五六七年,從沒有寫過“注”。

可是我從小就很喜歡看“注”因為它常常是很妙的,而且很絕,常常可以讓人看了哈哈大笑。

譬如說,有人寫“××拔劍”之後,也有注“此人本來已經把劍放在桌上了,等他吃過飯之後,又帶在身邊,所以立刻可以拔出。”

看了此等注後,如不大笑,還能怎樣?哭?

“注”有時也可以把一個作者的心聲和學識寫出來,注出一些別人所不知而願聞的事,有時甚至就像是畫龍點睛,無此一點,就不活了。

才子的眉批,也常類此,金聖之批四才子,更為此中一絕。

我寫此注,與陸小鳳無關,與西門吹雪更無關,甚至跟我寫的這個故事都沒有一點關係,可是我若不寫,我心不快,人心恐怕也不會高興。

因為在我這個鳥不生蛋的“注”中出現的兩個人,在現代愛看小說的人們心目中,大概比陸小鳳和西門吹雪的知名度還要高得多。

這兩個人當然都是我的朋友,這兩個人當然就是金庸和倪匡。

有一天深夜,我和倪匡喝酒,也不知道是喝第幾千幾百次酒了,也不知道說了多少鳥不生蛋讓人哭笑不得的話。

不同的是,那一天我還是提出了一個連母雞都不生蛋的上聯要倪匡對下聯。

這個上聯是:“冰比冰水冰。”

冰一定比冰水冰的,冰溶為水之後,溫度已經升高了。

水一走要在達到冰點之後,才會結為冰,所以這個世界上任何一種水,都不會比“冰”更冰。

這個上聯是非常有學問的,六個字裡居然有三個冰字,第一個“冰”字,是名詞,第二個冰字是形容詞,第三個也是。

我和很多位有學問的朋友研究,世界上絕沒有任何一種其他的文字能用這麼少的字寫出類似的詞句來。

對聯本來就是中國獨有的一種文字形態,並不土分困難,卻十分有趣。

無趣的是,上聯雖然有了,下聯卻不知在何處。

我想不出,倪匡也想不出。

倪匡雖然比我聰明得多,也比我好玩得多,甚至連最挑剔的女人看到他,對他的批語也都是:“這個人真好玩極了。”可是—個這麼好玩的人也有不好玩的時候,這麼好玩的一個上聯,他就對不出。

這一點一點也不奇怪。

奇怪的是,金庸聽到這個上聯之後,也像他平常思考很多別的問題一樣,思考了很久,然後只說了四個字:“此聯不通。”

聽到這四個字,我開心極了,因為我知道“此聯不通”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我也對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