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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防線嘣地垮塴……
捧著自個兒的腦袋,連爸的嗓子啞了,帶著顫抖的聲音顯得格外悲嗆:“是,她沒了,幾個月前就已經沒了……就在你離開M國後不久……”
“哦……”
人死如燈滅。
愛也好,恨也好,恩也好,怨也好,一切都入了土。
然而,生於這世上,沒有一樣感情不是千瘡百孔的。命運的殘酷就在於,它有時候看著和風細雨,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給人帶點兒殘酷來,偏不給人一個完整。
一室,沉寂。
良久,良久,父女兩個都沒有說話。
不知道是不是有風起了,似乎,聽到了窗外的樹葉在簌簌的響。
是風麼?
還是,心漏了風!?
不對,是哭泣聲……
過了好一會兒,連翹忽地抹了抹眼淚,破涕為笑,那笑容,竟然有些輕鬆。
“爸,你把她帶回來了嗎?”
點了點頭,連爸的樣子,甚為痛苦:“是的,我把她帶回來了。”
“她在哪兒?”
“來之前,我已經帶她回家了。我是她的丈夫,她以後應該和我葬在一起……”望著女兒的臉,他憋了好久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決堤——
從他成年到現在,有幾十年沒有哭過了?
那天,在M國,捧著妻子的骨灰盒,他幾十歲的大男人蹲在地上,竟然哭得撒心裂肺!
以前,他是怨她的。
怨她的欺騙,怨她的掩瞞,怨她的利用,怨她的一意孤行,怨她踐踏了他們的感情……
可是,一千個一萬個怨的理由,也抵不過一個不怨的理由。
他愛她。
其實一直愛著。
一直愛著,從未或忘。
……
半個小時後,連翹隨著連爸回到了她久違的家。
她家的小區很安靜,房子已經很老舊了。
這兒,就是連翹小時候住的地方。父母離開後,她跟著小姨生活,這房子她便再也沒有來過,就怕觸景傷情。
以前小姨說,房子租出去了,因為她讀書需要錢。
她那時候是多麼不希望,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家裡住進了不相干的外人……
後來在M國的時候,她才聽到納蘭女士說起,這房子從來都沒有租出去過。因為租房子的人一直都是納蘭女士自己,她每個月都將錢打到小姨的銀行帳號。
而她自己,也從來沒有在這兒居住過。
現在,她終於回來了。
十五年後,她回來了,還是隨著爸爸一起上樓,還是由爸爸牽著她的手,還是聽著爸爸囑咐她小心點走。
這種感覺,讓她彷彿回到了小時候。
十幾年前,爸爸也總是這麼牽著她走,有的時候,還將會她扛在肩膀上,而她總是咯咯直笑。
唯一不同的是,那個時候,她的身邊總會跟著一個笑得很燦爛的漂亮媽媽。
她們的家庭和別的家庭不同,沒有嚴父慈母,媽媽對她很嚴厲,爸爸卻很慈祥……
“爸,我肚子餓了……”
“一會回去,爸爸給你做吃的……”
“好,我要吃涼拌小黃瓜……爸,媽媽說那個吃了不好,很久都不給我吃了……”
“爸爸偷偷給你做,她不知道……”
“爸爸最好了……”
“媽媽也愛你,傻孩子……”
樓道依稀,還能聽見昔日男人和小女孩的歡樂的聊天聲。
媽媽……
她不覺得自己有多久沒有叫過她媽媽了。
在M國的時候,她也總是稱呼她為納蘭女士,從來不肯叫一聲媽,那時候的她,多麼的埋怨她啊,怨她毀了自己的一生。
現在,她沒了,
而她,回來了……
第五樓,那扇熟悉的房門之後,就是他們的家。
呆呆地站在房門口,她微昂著頭看著爸爸用一根細鐵絲透開了房鎖——
然後,門兒開了。
家裡,打掃得乾乾淨淨的。這應該正是爸爸幾個小時前的傑作。
客廳正中的桌上放著一張照片,照片背後是一個乳白色的骨灰盒。骨灰盒,真的能裝進那個女人嗎?
照片上的女人,帶著暖暖的微笑,似乎還是十幾年前,一切都不曾改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