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說著,一陣急促的鑼響,周圍的秧歌、舞龍的隊伍都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幾個村裡的人開始清場,把看熱鬧的人往後驅趕,清出一大塊空地,又留出一條通道,剛好與大道相連。
遠遠望去,每間隔十幾米,大道兩旁就站了一個穿紅、黃衣服的壯年男子,穿紅衣的手拿紅纓槍,穿黃衣的卻手拿大砍刀。
現在的農村,除了練武之人,蠟杆紅纓槍和長柄大刀已是不多見,文光鬥蠻有興趣地四下張望著,突然他在人群裡發現了二狗的身影,二狗可能也看到了他,他看了一眼文光鬥,馬上別過頭去。
林靜小聲說,“十點十八分了,開始了。”她指了指兩個七八十歲、正緩步走向香案的老人,“那個是我們村的老書記,這個是老村長。”兩個老人也身穿與林成元一樣的衣服,六個同樣衣服的壯小夥緊隨兩人身後。
文光鬥暗想,尊重老領導,林成元這一招幹得聰明。
兩位老人站定,老書記清了清嗓子,擺出一幅威嚴的架式,喊道,“敬神儀式,現在開始!”
老村長接著喊道,“放紅炮!”身後的六個小夥子馬上齊聲喊道,“放紅炮!!!”
大道兩旁的兩排精壯漢子也接著著喊道,“放紅炮!!!”聲音由近及遠,飛向遠方的大道。
文光鬥小聲問道,“鹽神是誰?”
林靜看看他,“管仲!”彷彿他有多麼孤陋寡聞似的。
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來時的主路,只見林成元在遠處舉著一個火把,俯身點燃了盡頭處的鞭炮。
隨著一陣陣震耳欲聾的鞭炮轟鳴,從大路入口開始,一條火龍在飄散的青煙和飛揚的紅紙中開始向人群滾動,二百多米的道路被鞭炮炸出的紅紙屑鋪成了一條紅地毯;路旁,眾多村民也點燃了“震天雷”、“沖天炮”,送上天的各色降落傘和五顏六色的紙屑也飄飄揚揚降落在人們身上。
隨著火龍向前滾動,在瀰漫的青煙中,林成元和餘德海身披斗篷,手拿令旗和拂塵,提肩鬥腰,搖頭擺尾,如兩頭雄獅一般,帶領著秧歌隊一路舞將過來。秧歌隊之後,是六排手拿長槍與大刀的漢子,他們走過,路邊的漢子就接著加入進來。
文光鬥看得很入神,那種狂野的動作彷彿很是熟悉,那就是來自遠古的呼喚,喚醒了他內心的狂放的野性。
最後一個鞭炮炸響,在青煙滾滾中,林成元和餘得海在青石香案前站定。周圍沒有一個人說話,只有風響,只有呼吸。
老村長喊道,“問收成!”
身後馬上有兩個小夥子拿著兩面令旗插進香案旁的兩大鹽垛。林靜小聲說,“西南風,就是好收成!”
文光鬥看著旗子在風中舞動,“是西南風!”林靜神秘地笑笑。
老村長接著喊道,“西南風,大豐收!一敬天,風調雨順!”林成元和餘德海帶頭跪下,俯身磕頭。
“二敬地,五穀豐登!三敬海,海不揚波!四敬神,漁鹽昌旺,財源滾滾!五敬親,生我宗族,和睦鄉民!”隨著老村長的聲聲吶喊,林成元率領大家不斷下拜磕頭,包括餘德海在內,他們的臉上充滿了莊嚴和虔誠。
“上香!”老村長又喊道。
馬上從一邊跑出兩個小夥子,一個遞上一支一米多長粗大的高香,一個舉著一個火把,林成元接過香來,剛要上前,又從旁邊跑過來一個小夥子,也遞給餘德海一支高香。
站在人群裡的文光鬥有些愣,他看看林靜,林靜臉上卻顯現出憤怒的神情,兩隻漂亮的大眼睛緊盯著二人。人群裡不知誰小聲說了一聲,“有好戲看了!”
另一個人接著說道,“餘德海也想爭頭炷香。”
又有人說道,“一海難容兩條龍啊!”
林成元也有些憤怒,但在這麼多邀請來的客人面前,他還是剋制住自己,“德海,我先來敬鹽神。”他努力不讓矛盾暴露在光天化日、大庭廣眾之下。
餘德海陰著臉,“往年都是先敬鹽神,今年怎麼輪也輪到海神了吧?”他大聲說道,毫不相讓,沒有絲毫顧忌。
文光鬥有些看明白了,敬海神是假,爭頭柱香卻是真,誰今天掙得到,誰臉上就有光,誰就是實際上海坡村的一把手。
他看著餘德海,沒有絲毫相讓的意思,林成元更是一幅捨我其誰的架勢,老書記和老村長在臺上相互看了看,卻也沒有出聲。
“以前先敬鹽神,今天就得先敬海神,輪也輪到了!”身後一個拿著紅纓槍的小夥喊道,刀槍叢中,馬上又有一群人響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