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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君看過《笑錄》乎,有一位百萬富翁,娶了一位千嬌百媚的太太,旦旦而伐之,終於臥病在床。醫生前來把脈,諷刺他曰:“閣下骨髓已盡,只剩下腦髓矣。”老頭一聽,大喜曰:“老哥,請問我的腦髓還夠戰幾回?”這本書既名《笑錄》,收集的當然全是笑話,不至於真有其事。但這種黃色文學,竟然能提煉出一個典型而流傳千古,可知美妻傷夫的嚴重性。故古人關於婚姻大事,有特別規定,新婚之後,新娘定要回孃家住一個月,曰“住滿月”,我想它的原意就是要隔離隔離,讓新郎如火如荼的性慾稍微歇一歇。而今大家行的是西洋之法,結婚那一天就去度蜜月啦,度回來後建立了小家庭,上無父母,下無弟妹,白天都可以睡大覺。於是不到三個月,就犯了楊廣先生的毛病,萬一再隆重住進太平間,便不得不丟下年輕的小寡婦,讓天下人齊嘆她紅顏薄命矣。

古人謂人生有三大不幸,曰少年喪父,中年喪妻,老年喪子。不過這只是男人的三大不幸,而女人不與焉。女人的三大不幸應該是:少年喪母,中年喪夫,老年喪子。蓋少年喪夫沒有關係,再嫁一個就是。但到了徐娘年齡,丈夫駕崩,那才真是天塌地陷,美妻傷夫,至此極矣。諺語曰“色不迷人人自迷”,漂亮的太太小姐當然人人都愛,但愛得氣喘而死,絕非她的本意,可是也固無可奈何者也。

柏楊先生年輕時,曾遇到這麼一回事。有位姨兄,畢業於天津小站武備學堂,後來在勝營當管帶(營長)之職,駐防楊柳青。嗚呼,君知道楊柳青乎?如果不知道的話,還是以不知道為宜,知道了準心跳如搗。蓋楊柳青盛產美女,到了楊柳青就好像到中國小姐選拔會,三天不吃飯都不覺餓。姨兄那時身著戎裝,下跨駿馬,年輕英俊,威風凜凜,竟娶了當地高等學堂一位校花為妻。結婚不到一年,生了一子,可是他已委頓在床,去衙門時只好坐轎,已騎不動馬矣。

我那一年銜姨母之令,前去看他,眼前赫然一位楊廣,他床頭擺著各式各樣奇怪之藥,令人心驚。我勸他保重身體,又勸他把太太送到天津去住,他都不同意,姨嫂前來獻茶,果然美如天仙,我這個人從小就正人君子,非禮勿視的,可是見了她嗓子就發起了幹。她退出屋子後,姨兄吟詩曰:“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我悵然告辭,大概上天鑑及他的誠意,沒有半年,就教他做鬼風流去矣。

姨兄固然風流到底,但姨嫂何辜,竟被別人的風流所誤。罪不在己,而己受其禍。一些人只想到臭男人要病要死,好像美色就是大禍。卻沒有想到大禍發生在闖的人身上,病的病,死的死,固罪有應得,但並沒有闖什麼的漂亮小寡婦,她將如何是好耶?

任何事情,過分了總有毛病,這大概是上帝賦給人類的一種均衡作用,免得走極端而鑽牛角尖。吃飯固然是人體所必需的,但吃得太多,就準吃出胃下垂兼胃潰瘍。夫婦間的關係也是如此,如果不能適可而止,就不可收拾。而問題也就在這上,有美貌妻子的丈夫,往往不能適可而止。水嶺造成男人悲劇和女人薄命的主要原因,似乎上帝也得負責。女人們如果過度縱慾,影響不大,至少影響不太大,再無法無天的縱慾,都沒有死亡的危險。而男人則不然矣,縱慾的結果多半傷身,甚至喪生。再美麗的太太如果有兩個丈夫接連死在她手裡,她就是不負殺人的法律責任,但她的薄命,恐怕是成了定局。

醜的定義

男人靠著他的權和錢,騎到女人頭上,把女人不當人,玩之辱之,其混蛋天下皆知。而女人靠著她的財和色,騎到男人頭上,把男人不當人,玩之辱之,其混蛋固是同樣的也。不過大家對臭男人起反感的多,對漂亮太太起反感的少,不但沒有反感,恐怕還會杜撰出很多理由,贊她一番。

人的感情是可以昇華的,只有兩種人例外,一種人其俗如豬,全無心肝,只要有吃有喝,有玩有樂,就認為人生不過如此,心滿意足,根本沒有靈性,有靈性的話,其靈性也少得可憐。另一種人因為後天的工具太弱,想昇華而無法昇華;鄉村裡的小寡婦老太太們,不可能再嫁,獨守孤燈,只有做做針線,一做就做到鼓打四更,有人說她們殷勤治家,我們當然同意,但也實在是,她們別無他法可以遣情。

電影明星當然不會死心塌地的去做針線,而她們也不能在科學上、文學上,以及其他藝術上發展。除了在劇作家和導演的擺佈下演演電影外,幸而她是第一種人,自得其樂,尚無話可講。否則她便會十分空虛,這空虛發展到極致,則騎到男人頭上似乎成了惟一的補救。但這並不能解決問題,該男人如果甘心被騎,等於被她包下的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