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吃,你牙還要不要了?”
嘴上雖然這樣說著,卻還是從口袋裡給他拿了顆奶糖。
林俞接過來三下五除二剝了,也不起來,夠著身子就塞到聞舟堯的嘴裡。
聞舟堯和楊懷玉都愣了。
林俞笑看著聞舟堯,問:“甜嗎?”
聞舟堯愣了會兒,含糊著嗯了聲。
楊懷玉看著林俞,半晌才想起來誇獎他:“寶寶今天真乖。”
“媽。”林俞這下搖晃著站起來了,踩過聞舟堯的腳撲到楊懷玉懷裡,手環著她的脖子耍賴道:“今天你給我穿衣服。”
楊懷玉摟著他,假意拍了拍他的背,嗔怪:“你就經不住誇,你不是自己會嗎?還用得著媽給你穿啊?”
楊懷玉雖然抱著他,但還是擔憂地去看聞舟堯。
林俞知道她是怕這母子相融的畫面惹得聞舟堯想起他媽褚文秀,就說:“我還小呢,穿不了。”
扭頭就撲向旁邊的聞舟堯。
聞舟堯手裡還拿著藥碗,猝不及防被撲了個滿懷。
小孩兒睡覺就穿了一層薄薄的裡衣,軟軟的身體緊緊扒在懷裡,頭髮掃到他的下巴,還仰頭衝他齜小牙,“那哥哥給穿。”
不等聞舟堯反應,楊懷玉就一把將他撈出來,拍他,“你這破小孩兒,哥哥病著呢,別鬧。”
林俞扭身回來,“你看嘛,到頭來還不是你給我穿。”
“煩人精。”楊懷玉捏他臉評價他,“你現在怎麼這麼煩人?”
“我不愛的人我還懶得煩呢。”
“就你這張嘴會說。誰教你這麼嘴甜的,嗯?”
“天生的。”林俞恬不知恥。
接下來的差不多兩天時間,聞舟堯頂著沒退燒的身體白天一直在他爸媽的靈前守著。林俞顯得比絕大多數的大人還要有耐心,到點提醒聞舟堯吃藥吃飯。沒事兒的時候他也不會打擾,就安安靜靜待在一旁。
晚上還是住在林俞的房間,聞舟堯一個晚上勉強能睡兩三個小時。
很多大人都熬不住,聞舟堯瘦得很明顯。
最後一個晚上他要守通宵,很多大人勸他去睡,但聞舟堯選擇用沉默拒絕。
林俞也沒故意吵著說困,聞舟堯坐在門口的小凳子上,時不時往面前的火盆裡丟一些紙錢。林俞有了點睡意就自己把凳子挪近了,靠著聞舟堯的背打起盹。
手還伸進聞舟堯外套裡摸了一把。
暖的,就是瘦得有些硌人。
快要睡著的時候,聞舟堯動了動肩膀,叫他:“困了自己回去睡。”
“不用,陪你。”林俞打了個哈欠。
小孩兒的聲音總是軟糯軟糯的,又很乖。
聞舟堯頓了頓,把他拉到前面來,伸手把他衣服的連體帽揭上來蓋在他頭頂,還拉緊繩子在下巴打了個活結。
林俞坐在他前面任由他動作。
十歲的聞舟堯和三十來歲的聞舟堯只有一些大體相似的影子,男孩兒還沒有長開,眼睛並不像後來那般深邃沉著,眼尾微微下彎,有溫和的弧度。
林俞想了想一般哄孩子的話,就說:“爸媽說乾爸乾媽肯定都變成天上的星星了,他們會一直看著你的。”
帽子兜住了他的下巴和嘴唇,讓他話有些含糊不明。
院子裡隱隱還有鄰里說話和打牌的聲音傳來,聞舟堯沒什麼表情的嗯了聲,繫好了才說:“冷就靠近一點,別坐門那邊。”
林俞聽出他那聲嗯裡的敷衍,挪了凳子搬到背風那邊。
額頭蹭了蹭聞舟堯的膝蓋。
“哥。”
“嗯?”
“謝謝。”
“嗯?”
“沒什麼。”
就當是場夢話吧。
把這遲到的謝謝,說給年少的你。
他做了一場大夢,夢如鏡中撈月霧裡看花,他決定相信老和尚的話,他開了慧眼提前看盡了自己未來二十多年的人生。
只要那些在乎的人還在,甚至未曾怎麼在他生命裡駐足的人,此刻也都在眼前。
第二天一大早骨灰下葬,就埋在建京城南邊山上的一座墓園。
雪落得很大,沒多大會兒的功夫石碑上就墊了厚厚一層。
聞舟堯上前兩步,伸手去一點一點拂乾淨,然後轉頭看著抱著林俞的林柏從說:“走吧,林叔。”
林柏從摸了摸他的頭髮,所謂一夜長大也不過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