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是我的佛心不夠堅定。
昔年佛主說,我一顆心不染塵埃,擔心我被俗世所累,故而直到觀天境界,才離開爛陀。
我也以為自己佛心無垢,堅不可摧。
但在錢塘紅塵的百年裡,我終究還是被紅塵侵擾了,這才是根源。
而你的出現,只是一個誘因。當年,我回到寺中,將自己關在佛前想了很多年,才終於明白這些,可惜為時已晚。”
季平安卻搖頭,說道:
“所以,你還是認為,自己是因為破了戒律,所以才止步觀天?”
琉璃反問:
“難道不是?我無父無母,自小在尼姑庵長大,我一生的唯一念頭,便是求佛,可當我違反戒律那一刻起,便已斷絕了成佛的路。”
季平安“呵”了一聲,駁斥道:
“愚不可及!”
琉璃小眉毛豎起,但想到出家人不能犯嗔戒,便將情緒壓了下來:
“哦?”
季平安冷笑道:
“若是遵從所謂戒律,才能登臨大道巔峰,我當年何以晉升神藏?”
琉璃搖頭,說道:
“每個人有每個人不同的路,你走劍修一道,主殺伐,昔年雖成為九州之敵,被無數高手追殺,但也正因如此,你才有足夠的機會出劍,廝殺,這般才成就了你短短百年晉升神藏的神話。但那是屬於你的路,而我佛門的路,便是以戒律掙脫紅塵,肉身渡苦海,方得解脫。”
季平安被氣笑了,說道:
“又是這般論調,實在大謬!”
他並不確定心魔知道些什麼,所以乾脆又將此前與淨光菩薩那番話改頭換面,說了一遍。
但沒有提及國師與佛主辯論的例子,因為琉璃生活的年代更早,壓根沒等到那天就身死道消了。
在他的理解中,這個心魔大機率壓根不知道“大周國師”的存在,自然沒必要提及。
以他的眼界,其實很容易就能看出:
無論琉璃,還是淨光,二人之所以止步觀天,斷絕繼續攀登的路,歸根結底,還是佛門小乘的禁錮。
然而琉璃聽完後,卻並不如淨光那般反應巨大,而是淡淡道:
“此類說法,佛門歷史中,也並非無人提出過,但終歸只是佛法的一種設想,並未證實,而以戒律渡海,乃有無數先例。”
季平安盯著她,突然問道:
“你果真這般認為?既坐鎮錢塘百年,身處紅塵,莫非毫無感觸?”
琉璃靜靜聽著,忽然沉默下來。
若是以往,她的確不會被一番沒有證實的學說觸動。
畢竟,她終究與淨光不同,沒有對大周國師的崇拜,對佛理的研究,也遠沒有淨光深刻。
她之所以晉升菩薩,更多是依賴汙垢之心的天賦。
可這一刻,她腦海中忽地想起了上一次輪迴,她坐鎮錢塘時,看到的瘋和尚道癲。
想起了道癲喝酒吃肉那一幕,也想起了他死前微笑說出那句“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過往的一些篤信的觀念,突然開始動搖。
倘若守戒律便是佛,不守便不是,那道癲是也不是?
起碼,在他越眾而出,主動將罪名攬在頭上,救下那名少女的一刻,瘋和尚道癲遠比包括她在內的,禪院裡的所有守戒僧人都更像一尊佛。
……
須彌山上。
迷霧中的琉璃本體皺起了眉頭,表情變得糾結,掙扎,似乎有什麼東西要破土而出,可下一秒,她身上那張佛貼再次閃爍了下,表面出現了第二道裂痕。
琉璃臉上也恢復了平靜。
……
幻境內。
季平安隔著火光,盯著蓮臺上青絲如瀑,赤足如雪的女子,只見琉璃沉默良久,抬起頭,嗓音依舊堅定:“我承認你說的有一些道理,但那不是我的道,所以,這一次,我不會破戒。”
季平安心頭一股無名火起,說道:“若我強迫你呢?”
琉璃想了想,眼簾低垂,語氣堅定:“毋寧死!”
……
寫的有點卡卡的,立個fg,明天寫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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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