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趕上季平安,也抵達了門派所在。
季平安穿過山道,看到了幾座建築,其中一座三層樓閣上,牌匾明晃晃寫著“三江閣”幾個大字,龍飛鳳舞。
他眼神略顯飄忽。
這時候,三層閣樓上房門開啟,一對中年夫婦領著幾名年輕弟子走出。
為首的“閣主”,文士打扮,儀表堂堂,此刻盯著打上山門的季平安,如臨大敵:
“閣下何方神聖?”
作為本地小門派,閣主尚未坐井,處於破九圓滿。
季平安卻彷彿沒有聽見,仍舊在審視著那塊歷經風吹雨打,仍儲存完好的牌匾,忽然說道:
“叫你們能做主的人來見我。”
閣主一怔,沉聲道:
“我便是門派掌門……”
季平安搖了搖頭,忽然望向樓閣後面,那一株深秋時節,仍舊泛著綠意的大柳樹,吐氣開聲:
“北陵山神何在?!”
他的聲音不大,但念出後,整座山頭秋葉簌簌而落。
樓閣上負手而立的文士閣主瞳孔驟縮,彷彿被點破了秘密般,驚疑不定地看向樓下的年輕人。
原本背在身後,掌心內,引而不發的一團光焰瘋狂抖動,險些失控。
北陵山神!
這是一個當地無人知曉,只有極少數人知道的名字。
“你究竟是誰?”閣主死死盯著季平安。
下一秒,他耳廓微動,彷彿聽到了什麼,忽地束手而立。
片刻後,眼神複雜地看向季平安,道:
“請往後山一敘。”
季平安微不可查地頷首,邁步穿過青石板路,朝建築後方走去。
等人離開,遠處旁觀的師兄弟才爬上山。
凌煙看到遠處的青衫,忍不住大叫告狀:
“師父,那個人上來就破陣,用法術捆住我,還打傷了師兄,您怎麼還讓他往後山去了?”
會變成大劍的青年也不解道:
“師父,此人手段詭異,來歷不明……”
然而閣主卻用嚴厲的眼神將二人後續的話堵住,說道:
“是老祖請他過去的。”
老祖……請他……過去?!
大劍青年怔然,身旁矮了一頭,有著四隻虎牙的凌煙更是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
……
三江閣後山,是一座山崖。
當季平安推開籬笆,拐過小徑,便看到了一株巨大的,蒼老的,紮根于山崖上的巨柳。
這柳樹極大,樹冠在陽光下燁燁生輝,每一根枝條都在輕輕搖擺。
此刻,伴隨他踏入,那灰褐色的樹幹上竟緩緩浮現出一張蒼老的人臉。
這張臉龐由虯結的樹幹扭曲而成,眼眶位置,則是兩個凝聚碧綠漩渦的空洞。
此刻,人臉審視著季平安,發出老人的聲音:
“閣下緣何知曉‘北陵山神’名號?”
站在這巨樹下,對比那巨型的堪稱恐怖的人臉,季平安顯得渺小了很多。
但他望著這一株熟悉的柳樹妖,卻全然沒有懼意,只有懷念。
季平安自言自語般道:
“昔年兩族爭鬥,妖族雖敗退大西洲與東海州,但中原人族疆域卻仍有一些妖因種種緣故留下。北陵之地,便曾有一株巨柳樹王戰死,殘軀入土,汲取天地靈素,若干年後誕生出一條新枝丫,便成了一株小柳樹妖。
“彼時北陵地處中原,新生妖族不敢露面,一旦被發現,便是形神俱滅的下場,只好暗暗潛藏在山裡中修行,直到四五百年前,改朝換代,修行有成的柳妖晉級蛻變時被途經此地的大周國師發現。
“若按規矩,妖族當予以滅殺。但彼時大周國師念起修行不易,回溯時光,確認此柳妖幾百年裡,未曾傷人害命,反而因在山林中苦修,吐納靈素,滋養了一方山水。
“國師憐其無辜,但又擔心其日後作亂,便施法將柳妖鎮在這斷背山上,並封其為北陵山神,與之約定,只要其安心守護一方,便保其性命。
“提筆親提“三江閣”牌匾,留在此處,便是一道護身符。轉眼數百年過去,不想當初的的柳妖,也已老了,更衍生出了個小門派。”
頓了頓,季平安忽然說道:
“外頭那些三江派弟子,都是你的子孫吧。”
一番話輕描淡寫丟擲,北陵山神眼孔中碧光吞吐閃爍,似乎也想起久遠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