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理解。”朔風如刀,天上的細碎的雪屑如霧氣般飄散。
伴隨季平安說出這句話,官道上,這一座小小的茶棚中,氣氛愈發緊繃。
如同暴風的風眼,看似平靜的水面下,潛流起伏不定。
“施主此言何意?”慧明禪師認真詢問。
“聽不明白?”季平安略帶嘲弄地審視他:
“我不理解,這就是佛門的行事風格嗎,總喜歡綁人。”
慧明禪師並未聽出,這句話裡另外的一層意思,耐心解釋道:
“非是‘綁’,是請。”
季平安“呵”了一聲,不悅道:
“所以,你是說遊白書是被你們請走的了?還是說,是搶走的?我們不妨開啟天窗說亮話,遊白書早與我‘人世間’達成聯絡,約好了見面,卻給你們截胡,這種搶人手段,未免太不光彩。”
慧明禪師說道:
“遊先生是自願皈依我們。”
季平安搖頭道:
“是嗎?既是資源,而非被迫,那為何他今日沒有到來?讓他出來與貧道商談!”
慧明禪師平靜道:
“遊先生已先行一步,去了唐國。”
“你在說謊!”季平安無情戳破。
他了解遊白書,更瞭解佛門,就算遊白書真的被說服了,但佛門派入越州的強者數量必然有限,哪裡還能分出人手帶著遊白書單獨離開?
而面對他篤定的說辭,四個和尚彼此對視,短暫沉默。
這愈發佐證了他的判斷。
“施主信也罷,不信也罷,都並非關鍵,”
慧明禪師嘆道:
“今日我等前來,也非要與施主辯駁什麼,而是帶著誠意前來。
如今局勢,想必貴方那位‘世子’也清楚,大周已與大西洲妖國開戰,辛掌教力推變革,朝廷軍府活動頻繁,范雎已向施主發難便是徵兆。
如今辛掌教在餘杭召開峰會,接下來必有大動作,而正所謂攘外必先安內。據說餘杭那場‘雪災’背後,乃是‘四聖教’為內應,為妖族大開方便之門……
此事可以不可二!
這般情況下,大周諸多勢力豈會放任‘人世間’繼續成長?只等五大宗派商定,便是徹底發力,剿滅諸位的時候……”
季平安聽著對方長篇大論。
不得不說,佛門雖然擅長忽悠,但這番話還是正確的。
“世子”之所以急著攻打神女峰,也是因為預感到“凜冬將至”。
日記本中就曾寫了,世子預計最遲年底,針對“人世間”的打擊就將到來。所以想趁著僅剩的時間視窗,狠狠撈一筆,過個肥冬。
“所以?你想說什麼?”季平安打斷對方發言。
慧明禪師神態認真,發出邀請:
“我唐國佛門,願為諸位提供庇護!”
季平安冷笑道:“是收編吧。”
慧明認真道:
“互惠互利,貴方終歸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對抗大周。”
季平安反問道:
“為什麼要對抗?就算抵擋不了,也可以加入,投靠道門豈不是更好的選擇?”
慧明沉默了下,他無法反駁。
或者說,這正是他們擔心的。
尤其昨日“搬山道人”與“范雎”衝突,雙方都有所“剋制”,這在佛門眼中,就是雙方都在彼此留有餘地。
不撕破臉,這樣最後人世間還有加入道門的可能。
“此等大事,施主最好還是回稟你們的‘世子’,再做決定。”
忽然,三名武僧之首的託塔羅漢甕聲甕氣開口。
語氣不善。
季平安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你在教我做事?”
頓了頓,不等對方反應,季平安神色倨傲道:
“貧道叱吒風雲的時候,你們還沒生出來呢,想要我們加入很簡單,開出足夠的價碼,比如送幾個女菩薩過來……否則一切免談。”
“你!”幾名武僧大怒,慧明也沉下臉來:
“施主不妨仔細想想,切莫太過分!”
季平安反唇相譏:
“過分的是你們。要麼立即將遊白書交出來,表達誠意,我回去覆命,貧道可沒閒工夫與你們浪費。”
慧明禪師終於有了火氣,圖窮匕見,幽幽道:
“今日只怕不是施主想走,就能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