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不乾淨,我看你還是別惹事了,把她趕走算了。”
關文抬起頭,看見幾個人的臉都變得煞白,眼睛裡全都閃爍著驚懼。
他收回了手電筒,交還年輕人。
“這麼晚了,至少得容她過一夜吧?我再說一句,寺裡的兩次血案我都在場。如果說第一次死人跟寶鈴有關係的話還勉強說得過去,至於第二次,都吉上師是在白塔南面的僧舍遇害的,那時候寶鈴還在彌勒佛殿,怎麼能扯上她?”他輕輕地說。
勒白旺傑甩手長嘆:“年輕人,你是不是被美色迷住了,才變得這麼固執?”
關文笑了笑:“我沒有。”
寶鈴的確長得很美,但他並非因為對她有什麼想法才帶她回來的,只是出於道義為她介紹住處而已。更何況,井水異變的原因多種多樣,不可能跟邪魔鬼祟扯上關係。
勒白旺傑指了指北面的大畫室:“跟我來,我給你看樣東西。”
關文扭頭告訴曲松堅:“我用性命擔保,寶鈴小姐是個正常人。”
他跟勒白旺傑進了那間超過一百平米的空闊畫室,巨大的松木桌案上,平鋪著一幅畫到一半的唐卡。
勒白旺傑走到桌前,敲了敲那幅唐卡:“關文,看看。”
那是一幅《西藏鎮魔圖》的描摹版本,畫面中的魔女只完成頸部以下的大半身。
“井水異變的時候,我正畫到這裡。去年的時候,我見過那個女的,她來過扎什倫布寺好幾次了,有時在寺裡的各大佛殿徘徊,有時在寺外的山路、民居遊蕩,跟普通的遊客絕對不一樣。”勒白旺傑說。
關文不明白勒白旺傑到底要表達什麼,只有靜靜聽著。
“我有一次發現了一件怪事,寺外的放生狗一見到那女的,就夾著尾巴遠遠避開,一副嚇得屁滾尿流的樣子。”勒白旺傑又說。
關文淡淡地問:“你跟蹤她?”
勒白旺傑不好意思地搔著脖根訕笑:“我……我不是跟蹤,只是很少見到她那麼出眾的女孩子,而且是單身一個人,有點好奇……或者像你一樣,怕她遇上什麼需要援手的事……”
勒白旺傑今年四十歲,單身,長相過得去,又是頗具才華的藏族藝術家,有這種自作多情的想法很容易理解。
關文點點頭:“繼續說吧。”
勒白旺傑收起笑容:“你知道,扎什倫布寺外有那麼多放生狗,有的溫順,有的兇悍,我生怕她遭到惡犬的攻擊,就遠遠地跟著。那次是在寺院西南角的牆外面,她剛走上一個向西的斜坡,一條兩米長的黑毛雜種狗迎面飛奔過來,也不叫,張著嘴,齜著牙,那種惡狠狠的架勢連我看了都心寒。我向那邊跑,一邊從地上拾了一塊石頭,準備英雄救美。”
關文拍拍勒白旺傑的肩,笑著說:“你是個好人,我明白。”
日喀則一帶民風淳樸,即使是素昧平生的人,都會在別人需要幫助時挺身而出,絕不會漠然地袖手旁觀。
勒白旺傑忽然苦笑:“可惜,我沒救成,那條狗到了寶鈴五步遠的地方,突然慘叫一聲,就地打了個滾兒,然後夾著尾巴哀嚎著退到牆角去。我愣了,遠遠地看著,滿頭霧水,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我知道,藏地的狗普遍具有藏獒的基因,外表普通,骨子裡兇悍,只有在遇到特別可怕的事物時,才會表現得那樣。可是,當時那條斜坡上只有寶鈴一個人,旁邊的門窗都緊閉著。所以,黑狗退避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寶鈴身上藏著令它萬分懼怕的東西——”
關文插嘴問:“令它萬分懼怕的東西?是什麼?”
勒白旺傑低聲說:“也許是惡靈,也許是別的什麼髒東西,也許是鬼魂。”
外面的風突然緊了,門窗玻璃被風鼓動,一起簌簌顫抖著。
關文攤開手,聳聳肩:“可是,她一切正常,你不也都看到了?”
勒白旺傑搖頭:“我們只是肉眼凡胎,看到的僅是人的表面,誰能看透她的靈魂?”
關文也搖頭:“勒白,你可能是看佛經太多了,腦子鑽進去退步出來了。寶鈴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朝拜者,不要胡亂猜疑好不好?”
勒白旺傑急了,拉開桌案下的抽屜,拿出一個畫夾,啪地一下翻開,扔在關文面前。
關文低頭看,畫夾裡夾著十幾張速寫草稿,最上面一張,正是仰面躺著的魔女,即《西藏鎮魔圖》的主角。他注意到,魔女的脖子以下部分都是正常的,但她的頭卻與正宗的《西藏鎮魔圖》不同。仔細看看,竟然就是寶鈴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