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維不打算為詹金舉辦葬禮,急匆匆趕去棺材鋪買了口薄棺,用借來的車拉回家,把重新被抬回來的詹金裝進去,同村裡幾個過來幫忙的年輕人一起,拉著棺材前往墓地。
日薄西山之時,一行五人的身影被夕陽殘照拉得老長,拖拉在地上,同棺材濃重的黑影混在一塊,搖搖晃晃從路的一頭挪到山腳下。
從車上搬下鐵鍬鋤頭,五個人挑了個地方開挖。
一個人的人生或長或短,到最後埋葬他的墓穴大約也就是那樣,深淺能容下個人躺著就好。
很快,墓穴就被挖好了,五個人用繩子捆住棺材,緩慢地將棺材放落到墓穴中。
“我們先休息下。”
四個年輕人中領頭的瘦高個說著,首先帶頭席地而坐,哈維一個人是什麼也幹不了的,他只好順從地跟著坐下,目光在墳地四周掃過,彷彿在尋找他的棲身之地。
“哈維,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瘦高個問哈維,孤苦無依的老人,人們既擔心他的去留,又害怕他這個麻煩會打擾到自己平靜的生活,哈維很懂得別人對自己的想法,他眨了眨昏聵的眼道。
“還能怎麼辦,繼續住在家裡,等到死了,誰肯埋我,誰就繼承我的家產。”
“哈哈……”四個年輕人同時笑了,“你們家的破房子也能叫家產?”
哈維並沒有不好意思,“那是我父親一生的積蓄,他只肯留給我,這就是我與他父子一生的鑑證,難道不配稱為遺產嗎?”
“隨便你怎麼說好了……”
年輕人是理解不了遲暮之人的想法的,他們朝氣蓬勃,每一天的太陽都是新鮮的,沒有任何事能難得倒他們,什麼積蓄,什麼遺產,在他們眼裡,都不過是可供揮霍的存在,等到他們的青春被揮霍得所剩無幾,那功夫再來考慮積蓄和遺產才比較適合。
所以,沒有人去在意哈維的說詞,更沒人理會那點遺產,不過,如果哈維把遺產全部兌現成美酒佳餚,那他們可就要讚美一番了,遺憾的是,哈維是出了名的摳門,誰也不可能對他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其實,我們都是一個村的,若是你死了無人收屍,我們也不可能看著你臭下去。”
四個人中最胖的一位擦著汗,坐在哈維旁邊同他說話。
“你可真是個好人!”
旁邊的人對胖子推推搡搡地笑鬧著,哈維咧咧嘴,似乎是想附和著笑一下,最後卻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來。
就在這時,棺材裡響起砰砰砰地敲擊聲,四個年輕人同時被嚇得跳起來,從最初的驚恐中清醒過來,向還未掩埋的墓穴靠攏。
“砰砰砰!”棺材裡再度響起敲擊聲,“有人嗎?快放我出去!”
是詹金的聲音,哈維認得這個聲音,他吃力地從地上爬起來,跟在四個人的身後靠向墓穴。
“哈維!你在嗎?快救救我!”
“是詹金?”瘦高個扭頭去問哈維。
“聽著像……”哈維回答道。
“難道詹金沒有死?”胖子像是在自言自語,眼睛卻飄向了三個同伴。
“不可能……”瘦高個搶先答道,“他脖子上的勒痕我們都看到了,黑得發紫,舌頭伸那麼長,怎麼可能活過來?”
“不會是詐屍吧?”有人哆哆嗦嗦地說著,瘦高個一回頭,居然是哈維在說話。
“你救自己爸爸,難道還會害怕嗎?”
“死了就不是了……”哈維渾濁的眼睛裡映著恐懼的光,渾身抖得猶如篩糠,還不如其他四個與詹金非親非故的人鎮定。
“別怕,如果真的是詐屍,我們就把他當場打到老實。”
四個人返回放工具的地方,拿起鐵鍬鋤頭,握住還未來得及卸掉的繩子,將棺材拉上來放到地上。
瘦高個膽子最大,卸下繩子後,不顧哈維的勸阻,把棺材蓋一把掀掉,裡面的人隨即一躍而起,從棺材裡站起來,指著躲到遠遠的哈維大叫,“哈維,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你是誰?”瘦高個很確定棺材裡的是活人,但絕對不是詹金,因為這是個十多歲的小男孩,可並非外貌是二十多歲年輕人的詹金。
“我是詹金。”
小男孩說完,從棺材裡爬出來,向哈維走去。
四個人打量著小孩,從套在他身上長到拖地的壽衣認出了他,“真的是詹金,看樣子他更接近返老還童了。”
哈維像見鬼一樣地盯著走向他的詹金,跌跌撞撞地往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