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寄裳的臉色忽然一黯:“當年,他也這樣說過,可惜,我再漂亮十倍,也比不上水藍。”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水藍”這個名字,忍不住問:“水藍是誰?”手術刀的敘述中,從來沒出現過這個名字,而只對藍妖、藍姬兩姐妹讚不絕口。
此時,我們已經走出寨門,沿小路向北。
夕陽即將落山,緋霞滿天,山野一片寂靜。
“我不知道。”何寄裳困惑地搖搖頭,一邊從口袋裡取出兩隻小巧精緻的鍍金望遠鏡,交給我其中一隻。
這個答案,很出乎我的預料,不禁微微一愣。
望遠鏡的把手位置,刻著德國安切夫光學儀表工廠的標誌。這是一家建立於大航海年代的專業望遠鏡生產工廠,產品尤其受歐洲海盜們的推崇,與單發火銃、西洋劍、骷髏項鍊並稱為海盜們的四大標誌產品。十八世紀的海盜頭子,如果連一隻安切夫望遠鏡都沒有,是一定會受到同行們恥笑的。
這兩隻望遠鏡的瞄準器旁邊,都貼著一隻黃金鑄成的微型狐狸。
“隆美爾的寶藏?”我淡淡地問了一句。
“對——”何寄裳長嘆。
隆美爾曾在沙漠裡殺得聯軍屁滾尿流,被稱為二戰時期最偉大的軍事家。元首希特勒曾下發手諭:只要是隆美爾元帥的隨身物品,都要貼上千足黃金鑄成的狐狸,以嘉獎他對帝國事業的貢獻。
熟悉二戰歷史的行家都知道,隆美爾的望遠鏡採用安切夫工廠的極品光學精品製成,並且每層鏡片上都貼了一種秘製配方的鍍膜,可以在任何惡劣氣候環境下洞察一切,不會受絲毫水霧結露的影響。
德國節節敗退初期,隆美爾把自己蒐集到的大批寶藏從柏林轉移到瑞士雪山深處的秘洞裡,其中也包括了這兩隻望遠鏡。
有大哥楊天在,何寄裳身邊出現任何古董、寶物都是非常容易理解的。手術刀曾說,幾萬名盜墓高手裡,也不一定有一位王者出現。既然他能在全球盜墓界脫穎而出,被大家心悅誠服地尊稱為“盜墓之王”,當然是因為他做的任何事,都超越了其他人所能達到的極限,不要說是妄圖超越他,連追趕他都成了一種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奢望。
我們進入了斜對木樓的位置,何寄裳的情緒很明顯地沉落下來,沒再開口。
我看看腕錶,再過五分鐘,將會是昨天看到大哥在視窗出現的正式時間,現在,木樓裡絲毫沒有動靜,風吹進窗子,掀動了桌子上放著的那本《諸世紀》。
紅小鬼的天氣預報似乎準確性欠佳,從望遠鏡裡向南望,五公里以內的叢林上空有陰雲徘徊,卻並沒有下雨、下雪的跡象。
不知道蘇倫現在怎樣了?有沒有地方躲避雨雪?丟失了驢子後,糧食補給還在不在?身為冠南五郎大師的弟子,相信她有卓越的野外生存能力,只要不發生人力不可抗拒的意外,她一定能平安脫險。
蘇倫與關寶鈴給我的感覺迥然不同。有時候她在突發事件面前表現出來的冷靜鎮定、應變手法,連我都感到心悅誠服。冠南五郎大師是近五十年來最偉大的曰本高手,我雖然沒機會親自拜訪過他,由蘇倫身上,也能窺見他的真正實力。
“她一定沒事!”我長吸了一口氣,默默祈禱。
何寄裳迫不及待地舉著望遠鏡,直對二樓視窗,不停地發出長嘆。
我能理解她的心情,經過漫長的等待之後,在白駒過隙一般的歲月轉換裡,如果能給她一個見到大哥的機會,換成任何人都會一分鐘一秒鐘都等不下去了。
“快出現了嗎?”她焦灼不安地問了一聲。
“還有……兩分鐘。”我低聲回答。
村寨裡真的很安靜,在沒有聲音、沒有炊煙的情況下,每一棟木樓,都有點像兩口摞在一起的死氣沉沉的木箱子。古代西南邊陲的窮人家裡都會備有幾口木箱,人活著的時候,裝衣服盛糧食,人死了,沒錢買棺材,便直接放進木箱裡,就地掩埋。久而久之,黑漆木箱代替了棺材,成了西南邊陲約定俗成的習慣,很多大戶人家每添一次人口,就會預先打造下一隻木箱,存放在自家倉庫裡,叫做“不問生、先看死”。
每棟樓裡住著一個女人、一個孩子,不多不少,恰好夠裝滿兩口箱子。
我忽然覺得北風冷颼颼的,不知不覺涼氣遍體。何寄裳是五毒教棄徒,她手下這批神色古怪木訥的女人,肯定也是從前追隨過她的人。只見孩子,不見男人,真是怪異之極——男人們呢?不會都是丟下老婆孩子負心離去了吧?
腕錶即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