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錦書,不許走!」連冀縱馬急追。
與封君平同行的那幾名嘍羅見有人追了上來,掉轉馬頭去攔截連冀。
「讓開!」連冀怒叱,手底劍若蛟龍。那幾人根本不是連冀對手,數個回合間就被連冀長劍穿胸,刺落馬背。
解決了眾人,連冀力抽馬鞭直追。只這一耽擱,封雲兩人的坐騎又已向前奔出老遠。連冀雙眼都發了紅,疾行中提弓拉弦,一箭破風,直射封君平後心。
封君平回刀「叮」的一聲,砸落了箭矢。但第二第三箭緊隨而至,射中了馬臀。坐騎悲鳴著半身人立,將封君平和雲錦書拋下馬。
封君平護著懷裡雲錦書,自己背部著地摔了個結實。咬牙撐地,剛站起身,耳邊一聲馬嘶,連冀的赤龍已追至。
連冀躍落坐騎,黑髮激揚,長劍森寒,橫過封君平眼前。
殺敵時殘留的血珠,還在緩慢地沿著劍身滑淌。滴落塵埃,砸開數朵血花。
佈滿血絲的雙眼死死望住雲錦書,猛地掃向封君平,嘶聲道:「想帶走雲錦書,你就得把命留下。」
「畜生,你這是來送死!」封君平咬牙切齒地將雲錦書往身後一推,舉刀當胸,凝神應敵。
兩個男人,兇狠對視著,宛如想將對方挫骨揚灰。驀然不約而同發聲吶喊,齊齊出手。
刀光劍影,綿密如網,將兩人身影盡數裹進,根本辨不真切。勁氣自兩人身周不住散逸,絞落無數青葉。
雲錦書一顆心高懸半空,猛聽封君平一聲低叫,刀影立消。
封君平衣衫已被劃得七零八落,踉蹌後退,撞上路邊一株小樹才穩住身形。他右邊大腿裂開道長長的口子,鮮血染紅了褲管。
連冀同樣衣裳破碎,束髮的紫玉冠也被劈落,黑髮凌亂飛散風中。右肩掛了彩,血水汩汩,流得他半身衣服盡皆溼透。他以長劍支地,狠狠盯住封君平。
「封大哥!」雲錦書上前,慌亂地用力按住封君平腿上傷口。
這滿臉的關切和情意,只會為封君平流露,對他,卻吝嗇地連眼角餘光也不屑給予……連冀緊緊咬著牙關。心臟猛烈痙攣,像被人用力搓揉擰捏,再踩在腳底狠命踐踏。
之前,他還可以強迫自己,壓抑著妒火,可親眼看到封君平和雲錦書相處的情形,被人漠視拋棄的恨意席捲全身。
「雲、錦、書!」他一字一句,大吼,終於讓雲錦書把目光轉向了他。
連冀黑眸裡怒火燒盡,反而冰冷如深淵。只有戰慄的聲音,將他內心悉數洩露。「你們逃不掉的。你給我留下來!」
雲錦書凝視男人雙眼,最終輕輕搖了搖頭。平靜地道:「連冀,你何必再自欺。留住我這具皮囊,有何用?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吧……」
他回頭,唇邊帶著絲淒涼微笑,費力地扶起封君平,拖著腳上沉重的鐵鏈,慢慢走向受傷的馬匹。留給連冀一個瘦弱決絕的背影。
縱然有情,也已被太多的傷害消磨殆盡。餘生,他只求一份寧靜……
連冀握劍的手腕劇烈顫抖起來,遽然慘笑一聲:「我說過,你永遠都別想離開我!」
心已經被那個冷漠絕情的背影扎刺到千瘡百孔,痛不欲生。他縱身,揮劍刺向那令他嚐盡所求不得痛苦滋味的根源。與其生生離別,他情願親手將之毀滅,連同自己的心也一起埋葬。
聽到背後劍風凌厲,封君平急道:「小心!」待要拖開雲錦書,反被雲錦書用力推遠。
「錦書!」他駭然回頭,見雲錦書已旋身,面對連冀急速放大的臉容……
長劍劃破了雲錦書的衣服,冰冷的劍尖將肌膚激起一層寒粒,倏地定住。
只要這一劍刺下去,他就可以永遠留住這個牽動他所有心緒的人,就永遠不必擔心雲錦書會離開他……
連冀貪戀地望著雲錦書冰玉般蒼白的容顏。每一寸模樣,其實早從蓮湖邊那一夜起,便已深深地鐫刻他心中,可他還是彷彿永遠都看不夠,縱然相望到生命盡頭,也還嫌時光太短。
一輩子,他都想守著、看著雲錦書……
他只是想好好地愛眼前人,也想要眼前人真心真意地愛上他而已,為什麼換來的,卻是彼此黯然神傷?
怎麼不動手了?雲錦書被連冀哀傷痴迷的目光鎖住了心神,茫然笑……
已經累到心力交瘁,不想再跟這男人糾纏下去。
如果只有死亡,才能讓連冀罷手,那就讓一切隨著他的死去灰飛煙滅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