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號已經傾斜得越來越厲害,幾已可以看見一側的船腹了,船上的所有物體嘩嘩地順著甲板滑落,然後墜入海中,參將咬咬牙,重重地叩了幾個頭,"老將軍,我去了"從地上爬起來,抹了一把眼淚,飛快地奔向最下層的甲板.
開泰號上,鄧鵬凝視著遠處的登州號傾斜的船體,舉起手來,"停止射擊."轟鳴的神威大炮停止了發射,所有水兵們立在甲板上,歡呼聲響徹雲宵,如此一面倒的海戰,於他們而言還是第一次,他們與南軍水師在海上激戰過不是一次兩次,那一次不是險象環生的惡鬥,每一次戰鬥下來,總會有許許多多的夥伴再也無法站起來,而這一次,勝得居然如此輕鬆,如此的讓人難以置信,看著那一尊尊黑黝黝的神威大炮,所有人的眼睛裡都露出敬畏的神色.
在登州號上的火勢越來越大,完全沒有還手之力之時,數十里海面之上的南軍艦隻拼死一戰的決心頓時崩潰,不約而同地奪路而逃,但在數量佔優的定州艦中的圍追堵截之中,只有極少數的艦隻逃出生天,其它要麼被擊沉,要麼無奈地升起白族,繳械投降,在登州號開始緩慢下沉的時候,海面之上的戰鬥已經結束了.
鄧鵬站在艦橋之上,默默地注視著登州號開始下沉的艦體,默默地看著那個艦橋之上仍然屹立不倒的白髮老將,這個老人曾經是他青少年時的偶像,是他中年時最想擊敗的大敵,今天,他終於如願以償,但奇怪的是,心中反而空落落的,原本應當特別高興的感覺居然沒有出現.
"大將軍,那是龐軍"莊友寶興奮地指著對面下沉艦橋之上的身影,"割了他的腦袋來曉喻三軍,可以極大地鼓舞我們計程車氣,這個所謂的海上戰神終於倒在了我們的腳下."
鄧鵬搖搖頭,"算了,讓他就這樣長眠於大海上吧,算是我們對他的最後致意."
說完這句話,鄧鵬轉身向艙室走去,"友寶,後面的事情交給你了,打掃戰場,收容俘虜,尋找生還者,讓尹寧護送商船去寧州吧,這裡完事後,我們回連山島."
"是,大將軍"莊友寶躬身答道.
寧州富康縣,原本的這個小城在近一個月裡,突然熱鬧了起來,無數的軍隊,人流經由這裡向著十萬大山進發,一輛輛的馬車拉著無數的財物,糧食,在這裡卸下後由牛馬騾驢開始轉運進山,日夜不停
鍾子期匆匆地跑進了富康縣府,這裡,現在是寧王的臨時住所,寧王在這裡指揮著三州的大撤退.
"殿下,剛剛接到訊息"鍾子期臉色沉重,"龐將軍戰敗,登州號沉沒,水師全軍覆沒,老將軍寧死不撤,與登州號一齊沉入海底."
寧王手一抖,拿著的一疊文卷雪片般地散落一地.半晌,寧王才慢慢地蹲下來,一張一張地撿著那些紙張.鍾子期趕緊蹲下來想要幫忙,寧王喝道:"不要動,讓我自己來"
鍾子期站了起來,默默地立於一側,看著寧王彎著腰,駝著背,滿頭白髮垂下,手顫抖著將紙張一片片撿起來.
"子期,龐軍是在我的命令下去送死的,他明知是死,但還是義無反顧地去了."寧王聲音有些抖,"他沒有負我.我卻是負他了."
鍾子期沉痛地道:"龐將軍忠義無雙,死得其所,殿下,龐將軍為我們爭取了數天時間,估摸就在這兩天,定州軍就會在巴東縣登陸,那裡距我們這裡的直線距離不過兩三百里,呂大臨竟然將騎兵也運了過來,以定州鐵騎的運動能力,從巴東到富康,最多兩天就可抵達,您,必須馬上離開富康進山."
寧王點點頭,"我們還有多少物資沒有運走?"
"還有一半"鍾子期道.
"抓緊時間,能運走多少就是多少."
"您放心吧,您先走,我在這裡主持搶運物資."鍾子期道."世子已經將十萬大山原本馬塔的寨子佔據,馬塔在寨子裡留守的長老向世子投降,那裡是天險之地,九曲十八彎,只需有數千精兵扼守,便是十萬大軍也無法打進去,您只要到了那裡,就安全了."
是夜,寧王登上富康城頭,看著一條條火龍從富康一直延伸到視野的盡頭,整個富康縣這一段時間完全不分白天黑夜,從登寧二地強行驅來的壯丁們肩扛背駝,將無數的物資向著山內轉運,稍有反抗,便是鋼刀臨頭,路邊草從之中,無數屍體倒斃在地,有活生生累死的,有被士兵當場擊殺的.
城下,已經備好了快馬,寧王的侍衛們已經整裝待發,城頭之上,寧王再一次回頭看了一眼寧州方向,也許,這是最後一眼了,以後再也沒機會見到寧州城那高大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