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或夜空,每天十六小時,從下午到早上,關在囚房裡。監獄不是地獄,但裡面也沒有天堂。它自成一個世界,但和地獄一樣糟。
“你善於傾聽的本事,可能發揮得有點過頭了,你知道嗎?”
“什麼?噢,抱歉,我在想事情。”我道歉,把思緒拉回眼前。“嘿,趁我還沒忘記,這是烏拉交給我的錢。”
她收下那捆鈔票,看都沒看,塞進手提包裡。
“你知道嗎,真是奇怪。烏拉搭上莫德納,好擺脫把她當奴隸一樣控制的另一個人。從某方面來說,如今她又成為莫德納的奴隸。但她愛他,因此,她很羞愧自己竟然騙他,偷藏起私房錢。”
“有些人就是需要這種主奴關係。”
“不只是有些人,”她回道,口氣突然帶著令人不解的悲痛,“你跟狄迪耶談自由,而他問你做什麼的自由時,你回答,可以說不的自由。雖然很怪,但我覺得,更重要的是說是的自由。”
“說到狄迪耶!”我輕鬆愉快地說,想改變話題,讓她心情好一點,“我今晚等你時,和他聊了很久。”
“我想大部分都是狄迪耶在說。”她以猜測的口吻說。
“嗯,沒錯,是這樣,但很有意思,我喜歡這樣。我們第一次那樣聊。”
“他跟你說了什麼?”
“跟我說?”這話問得我覺得事有蹊蹺,隱隱表示有些事是他不該說的。“他跟我大略介紹了利奧波德里某些人的背景。阿富汗人、伊朗人、席瓦軍人——或任何其他的稱呼——還有本地幫派老大。”
她淺淺一笑,帶著無奈。
“狄迪耶講的話,我是不會太當真的。他有時很膚淺,特別是他很正經的時候。他是那種一直對事情表面窮追不捨的人,如果你知道我意思的話。我曾經告訴他,他太膚淺,所以他最能理解的東西就是露骨的汙言穢語。奇怪的是,他喜歡這樣。我會為了狄迪耶說這種話。你不可以侮辱他。”
“我以為你們是朋友。”我說,決定不轉述狄迪耶對她的看法。
“朋友……嗯,有時是,我不是很清楚何謂朋友。我們認識有幾年了,過去曾住在一塊兒,他有告訴你嗎?”
“沒有,他沒有。”
“喔,我們住在一塊兒一年,是我第一次到孟買時。我們合住在要塞區一間搖搖晃晃有裂縫的公寓,四周的牆壁、天花板已開始碎裂掉屑。每天早上醒來時,臉上常有從下陷的天花板掉下的灰泥,走道上總有剛剝落的石塊、木塊和其他東西。一、兩年前雨季時,整棟建築垮掉,死了一些人。我有時會回去那裡,望著破洞裡的天空,那破洞上面原本是我的臥室。我想你可能會說狄迪耶和我現在走得很近,但朋友?對我而言,每過一年,就覺得友誼這東西愈難理解。友誼像是沒人及格的代數小考。在我心情糟透時,我想,所謂的朋友,頂多只能說是你不鄙視的人。”
項塔蘭 第二章(14)
她說得很正經,但我還是輕輕笑出聲。
“太不近人情了,我想。”
她看著我,眉頭緊蹙,然後她也笑了起來。
“或許是吧!我很累,最近幾個晚上我都沒睡夠。我不是有意挑狄迪耶毛病,但他有時候就是很煩人,你知道嗎?他有跟你說到我什麼?”
“他……他認為你很美。”
“他這麼說?”
“是啊。他說到白人、黑人的美,然後說卡拉很美。”
她揚起眉毛,微微吃驚又帶著欣喜。
“好吧,我會把那當作是天大的讚美,儘管他是個令人討厭的大騙子。”
“我喜歡狄迪耶。”
“為什麼?”她立即問道。
“這個嘛,我不知道,我想是他的專業本色使然。我喜歡學有專長的人,而且他帶有某種悲哀……那悲哀有點觸動我。他讓我想起一些我認識的人與朋友。”
“至少他毫不隱瞞他的墮落。”她堅定地說,而我突然想起狄迪耶談及有關卡拉的一件事,神秘莫測的權力。“或許那正是狄迪耶和我共通的地方,我們兩人都討厭偽君子。虛偽只是另一種殘酷。狄迪耶不殘酷,他狂放不羈,但不殘酷。他以前是很安靜的,但曾有幾次,他的*事蹟成為轟動全市的醜聞,或至少是住在此地的外國人人盡皆知的醜聞。有天晚上,他那愛吃醋的愛人,一個年輕的摩洛哥男孩,拿著刀在科茲威路上追殺他。他們兩個渾身赤條條,在孟買,那可是非常驚世駭俗的事,而就狄迪耶來說,我敢說,那可叫他大大出醜。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