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翹連聲道謝,對兩人私底下的小動作熟視無睹,面上神色自若,果然是個久歷風月、見慣世面的沙場老手了。
當下龍紅靈在前,方學漸殿後,三人得勝班師,回去原先的雅閣飲酒吃菜。樓道上的幾個家奴見三人出房,不敢招惹,進去扶了少主人,忍氣吞聲,結賬下樓。
三人落座,方、龍二人七嘴八舌地詢問此事的前後緣由,王翠翹揀些重點簡略說了。菜已上齊,一盆“三鞭湯”猶自冒著騰騰熱氣,酒保在桌上添了一副碗筷,便下樓去喚轎子。
三人邊吃邊聊,王翠翹見多識廣,此刻盡挑些風月場中的趣事說將出來,常逗得龍紅靈開懷大笑。方學漸眼中欣賞兩位絕世佳人把酒言歡,嘴裡喝著補腎壯陽的“三鞭鮮湯”,樂滋滋地暗中偷笑,快活不亞於做活神仙。
吃喝片刻,酒保上來告知轎子已等在樓下,兩人便送王翠翹下樓,看著她掀開翠湖綠的轎簾,鑽了進去。三人揮手別過。
兩名轎伕著麻布短衫,兩條肌肉精亮的臂膀甩動開來,轎起,邁步,轎行,在抑揚頓挫的“吱呀”聲中,一乘綠呢小轎一起一伏,慢慢轉過前面的街角,消失不見。
兩人正待回樓,忽聽身後一陣馬蹄聲響,回頭觀望,一騎快馬正轉過拐道,向這邊疾馳而來。馬上之人纓冠皂服,身佩腰刀,卻是一個吃公門飯的官差。離得近了,方學漸眯目打量,這才看清那人生了張狹長的馬臉,額闊鼻直,眉毛極淡,頜下微須,雙目炯炯有神,是個三十上下年紀的中年人。
那官差馳到冰溪樓前,便翻身下馬,快步搶到龍紅靈身前,拱手道:“龍小姐,我是錢叔的內侄錢虎,事情不妙,王大少來縣衙告了你們一狀,縣老爺已下令全城大搜,一班衙門兄弟馬上就要往這邊來了,你和這位爺臺趕緊找個地方躲一躲吧。”
兩人大吃一驚,龍紅靈還待再問,錢虎已一躍上馬,朝前面去了。兩人手忙腳亂地會過酒錢,提了那包牛頭馬面,不敢迴天清客棧,縱馬朝武安山而去。
武安山只是冰溪邊的一座小丘陵,毫無雄峻巍峨的氣象,但溪流清瀅,峰巒秀潤,唇齒相依,卻也別有一番秀麗景緻。兩人此時惶惶如喪家之犬,自然無暇去欣賞大自然的奇思妙構,沿著山腳上錯落的人家,轉了不知多少個彎道,一路朝著東南方向而去。
從武安山東面的山麓下來,兩人沿著一個大樹林又奔了四、五里路,前面豁然開朗,一條八丈多寬的大河橫在當道。此時已近傍晚,落日的霞光橫陳天際,如打翻了一缸奼紫嫣紅的染料,從空中奔瀉下來,隨著徐徐的秋風流上河面,一江飄紅。
兩人相視苦笑,跑了半天原來只轉了個彎,這條大江就是冰溪,前方里許,河面之上橫著一座長長的浮橋,橋上人畜擁擠,甚是喧囂吵鬧。浮橋腳上,四個身佩腰刀的衙役正在檢查過往行人。
兩人觀望片刻,知道今夜恐怕很難回去天清客棧,前有冰溪擋道,要想繞路回神龍山莊機會更是渺茫。兩人心中同時湧上一個念頭,便是此刻遠離縣城一尺便安全一分,當下不敢停留,驅馬緩緩向南。
行了約莫一盞茶的工夫,右前方突然現出一所偌大的莊院,莊子周圍小河環繞,岸邊滿是綠柳,對岸高牆聳立,牆內樓臺屋宇鱗次櫛比,一眼望不到頭,怕沒有七、八十棟之多,當真宅第壯麗,高聳雲漢。
兩人暗暗稱奇,這莊院依山傍水,地理極佳,又兼結構細緻,內中樓臺高峻,庭院清幽,實在是非家資鉅富又素養極高之人不能構建。
方學漸詢問這是誰家的宅第,龍紅靈望著那座莊院,茫然搖頭。她雖然生性好動,熟悉的也只是神女峰周圍的幾個山峰,即使玉山縣城,她也有許多地方沒有去過,何況這城南郊野了。
又行了半炷香的辰光,來到一個有兩百多戶人家的小集市,兩人奔跑之餘,肚中早已飢餓,便找了個賣餛飩、炒麵的小攤坐下。
小攤的老闆娘是個伶俐的女人,三十來歲年紀,衣著樸素,但徐娘半老,風騷猶存,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在兩個年輕人身上打了個圓圈,笑吟吟地道:“兩位客官,回城哪?縣城離這裡正好六里六,吃碗餛飩還趕得及。”
方學漸把包袱放到桌上,目光在店鋪裡掃了一遍,最後停在老闆娘白皙細膩的圓臉上,笑了笑道:“就依老闆娘的話,煮兩碗餛飩來,只是還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前方里半有一處好大的莊園,不知道是那戶人家的宅第?”
“噢,你說的那宅子肯定是六都村頭的王家園林,那裡住著一群外地人,聽說主人家在南京城裡當著老大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