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管家僱了五輛馬車,遍掛紅綾,裝飾一新,挑選了莊子裡比較耐看的四個丫頭和四個精壯的僕人,也是簇新打扮,帶著十八樣用紫稠包裹的貴重禮物,第二次朝天清山神女峰而來。
因為是凌晨動身,一行人到達熊貓峰下的時候,時辰尚早,太陽溼潤潤的,已經升到樹林上面。霧氣剛散,晴朗淡藍的高空萬里無雲,像薄冰一樣地澄澈。
車馬停在神龍牧場,幾個車伕由牧場的僕從去招呼,總管老麻得了袁紫衣的吩咐,陪同他們步行上山。
他早就聽說求親之人是那個在城裡花了四萬兩銀子購置王家園林的袁明善,家資闊綽,心中先存了三分好奇,一見之下居然是個十八、九歲的年輕人,容貌清俊,人物標緻,和小姐倒正好相配,只是…只是怎麼有點眼熟呢?
方學漸眼見群峰錯落,山勢險峻,一條崎嶇小道蜿蜒而上,彷彿沒有盡頭。他是第二回走這條羊腸小道,前一次挑了一副一頭輕一頭重的擔子,飽受大小姐的百般折磨,今日卻是帶了貴重禮物上山求親,只盼望能順利地娶這個刁蠻小姐為妻。
神龍山莊建在一個大山坡上,高牆深院,屋舍林立,方圓幾達兩頃,門口立著兩座高大的石雕,人面蛇身,正是上古神話中的伏羲和女媧。
眾人行了一個時辰的山路,來到了山莊門前,梨木大門敞開著,莊丁識得老麻,沒有詢問,請他們入內。才入前院,一位管家模樣的中年婦人迎了出來,老麻給方學漸介紹,說是山莊的總管,姓閔。
閔總管四十上下年紀,生得白白胖胖,深綠色的絲稠衣衫誇張地裹在身上,把她肥厚的腰部勒出一圈明顯的凹槽,一張臉龐圓月也似,眼睛笑眯眯地,不住打量著方學漸。
她讓八個僕人把禮物放在廳前的門房,然後帶了方、童二人到廳上來見山莊夫人。大廳很寬敞,上首兩張高背太師椅,兩旁各有六個座椅,長几相隔,上鋪大紅錦繡。明媚的陽光從視窗透進來,照在地面黑黝黝的花崗岩上,更顯得大廳中有一股肅穆威嚴之氣。
方學漸還沒跨進大門,就望見袁紫衣端坐在大廳正中的一張太師椅上,正襟危坐,滿臉嚴肅,沒有一絲笑容。方學漸事先已請人教了自己行止要害,一入廳門,便上前言好,深深作了一個揖。
閔總管讓兩人在客位上坐下,吩咐丫鬟奉上香茶、糕點,也在下首坐了。
袁紫衣微微地彎腰,算還了半禮,她見方學漸眉清目秀,面如冠玉,身段風流,衣冠濟楚,已有三分喜歡,又見他舉止有禮,溫文而雅,心下更是滿意。
她原本和閔總管約好,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白臉,須將求親之人逼得原形畢露不可,現下心中樂意,竟然微微一笑,語氣也比會見其他求親者時和緩不少,開口道:“袁公子,我倆同姓,也算有緣,不知你老家何處,家中還有其他親人麼?”
這些問題童管家早就說過,方學漸當即複述了一遍,說自己的老家在九江,祖父曾在浙江天台做過兩任縣令,死於任上,父母在自己年幼時先後過世,便和祖母相依為命。不料十二歲上,祖母一病身亡,全家上下便只剩了他孤家寡人。幸好家中的老管家盡心盡責,對小主人十分忠心,將袁氏一門的家計打理得分外紅火,購房買地,財富日隆。
袁紫衣聽他娓娓道來,言辭敏捷,情意懇切,連個疙瘩都不打一下,心頭的那絲疑惑早已化為飛灰,原本還要試他的文才,但想如此風流人物,既是縣令大人的得意弟子,又是上榜秀才,多半不會差到哪裡去。方學漸求親的複試就此勉強透過。
閒談一會,便請去西客廳招待午飯,袁紫衣暗裡讓丫鬟去通知小姐,讓她躲在門簾後面窺視一番,看看中不中意。
龍紅靈攜了小昭前來,躲在暗門後,見方學漸穩穩地端坐上首,言談說笑,頗為得體,容貌比先前有所改變,明眸皓齒,更顯得神采俊雅,身上錦衣玉帶,神情鎮定從容,隱隱透出雍容華貴的姿態。
才分別了數日,情郎竟有如此長進,兩人臉上紅撲撲的,相視而笑,芳心之內喜不自勝,心中都在轉著同樣一個念頭: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相公如此懂事,那三百六十五條“訓夫條例”多半未出孃胎,便要夭折了。
袁紫衣坐在下首相陪,左耳朵傳來丫鬟的低語,說小姐點了頭,右耳朵聽閔總管報知,求親的十八樣禮物件件是稀世之珍,單是一隻白玉老虎和一匹翡翠寶馬就值一萬多兩銀子,還有四幅名人真跡,價值更是不容小覷,足見求親者的誠心。
想當年,司馬相如文才冠蓋一時,品貌皆佳,何等樣的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