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錢開把車停在客運站外邊的馬路上。好在客運站外面亂停亂放的車很多,而且客運站人員往來非常多,一般人不會發現他們這邊的存在。
他們在車上靜坐了一個多小時,景初在車後座上眼睛卻一直一眨不眨地盯著車窗外,就好像被父母遺棄在路邊卻固執地等在街頭的小孩一樣,他彷彿不甘心就這樣被整個家族遺棄,必須親眼看到那些人完全離去才徹底死心。
直到兩點過十分的時候,景初才看到他們家親戚前後從兩輛計程車上下來。他的奶奶由他的大伯扶下車,姑媽則在一旁給老人打傘。他的奶奶經受了這麼大的刺激,一夜之間似乎更佝僂了,身體單薄虛弱得彷彿一陣風就能把她吹散一般。
景初隔著車窗眼睛瞪得大大的,他的手下意識地握緊,用力得指甲幾乎嵌進他的掌心裡。在他的親戚來到之前,他給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設,可當這一刻來臨,他的心臟仍在痛,痛得撕心裂肺,難以呼吸。
最後一群親戚頭回也不回地走進了客運站,十分鐘後完全消失在人來人往中。
那瞬間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整個世界坍塌了一角,有什麼東西像沙漏一樣嘩啦啦地流逝,剩下的,空蕩得令人窒息。
景初覺得他的心臟透心的涼。明明是在八月酷暑的盛夏,可他整個人就像掉入冰窖一樣,渾身冷得幾乎要結冰。
所有人他們終究沒有任何遲疑地走了。
那一刻,景初只覺得一陣難以用言語描述的,滅頂的孤寂。
過了很久,景初才忽然感覺到一雙溫暖的手覆在自己冰冷得幾乎要僵硬的手上,然後一個散發著灼人溫度的擁抱緊緊地把他包裹起來。就好像嬰兒被包裹在母親羊水那樣的溫暖和愛意,然後景初明白這個世上,他只剩下簡白這麼一個人可以依賴了。
這是多麼脆弱得如同玻璃彷彿輕輕一吹就會碎掉的依靠呵,可景初此刻也只能緊緊地擁抱住這根最後的稻草了。
景初在簡白懷裡輕輕閉上眼睛,心臟抽痛得令人窒息,他原以為自己還會掉淚,可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明白自己已經沒有眼淚了,人到絕望的極致反而一滴淚都流不出來了。眼眶實在乾澀得可恥。
隨後錢開緩緩地啟動車子,飛快地離開客運站朝相反的方向離開了。
一個小時後他們終於回到別墅。
景初身心俱疲,一進屋就直奔臥室縮在被窩裡,很快就沉沉地睡著了。簡白一直在旁邊陪著景初,直到景初徹底陷入沉睡後,才輕手輕腳地離開臥室,才一出門口就看到一直在臥室外候著的李叔。
簡白二話不說就往書房走,李叔則低頭緊緊跟在他身後。
簡白沒走多久,錢開就出現在他們臥室的門口外。他輕輕地扭開門柄,因為怕發出聲響,他光著腳走進臥室,來到床邊,居高臨下地盯著在床上熟睡的景初。
錢開微不可聞地嘆息一聲,想伸手揉揉景初的頭髮,可才伸出手卻在半途中僵硬不動了。他從頭到尾參與了這件事,所以對景初從頭到尾都沒有當面指責簡白哪怕罵簡白一句,感到微微心疼。
作為一個正常人,錢開不相信景初心裡沒有產生過一絲絲的怨恨,可最終那些怨恨都比不過對簡白的愛意。對方是如此深愛著簡白。
錢開默不作聲地在邊上看了景初一小會兒,怕在房間裡待太久反而引起簡白的疑心,於是轉過身輕手輕腳地走到另一邊的椅子旁,椅背上掛著景初剛剛緩下來的褲子。他小心翼翼地在景初的褲袋裡掏了很久,然後找到一串鑰匙,小心翼翼地分辨了好一會兒,偷偷從那串鑰匙解下一隻,然後躡手躡腳地離開了臥室。
景初是下半夜才醒過來的,哦不,應該說他是被簡白搖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卻看到簡白滿臉都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焦慮,他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想問簡白想怎樣,然而這個老男人卻一把抓住他的肩膀,鄭重地說道:
“阿初,你得有個心理準備,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景初頓時一個激靈,一般來說當有人說這番話就意味著自己最親近的人要出事,他忽然產生不好的預感:“我爸出了什麼事?!”
簡白沒有直接回答景初,而是把景初拉起來,鎮定地說:“你先穿好衣服,待會兒我們一起去醫院!”
在災難面前,這個老男人沒有自亂陣腳,而是極為冷靜且思維清晰地處理景初和善後事務。在這一刻,這個老男人表現出極其強大的控制能力,彷彿就算天塌下來,他也能擋著。
可即使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