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綿綿,城郊的路泥濘不堪,上香返城的姜氏母女,車馬深陷泥坑,僕婦們冒雨下車,竟一時無法推動。
這時,一隊黑衣侍衛護著一輛八鑾大馬車迎面行來,姜府諸人一驚,那大馬車是四駕,正是公候出行標配,這段路狹窄,小門小戶的姜家人堵住了貴人去路。
出人意料的,貴人不但沒有生氣,撩起車簾子看了一眼後,反倒溫言吩咐護衛,助姜府一臂之力。
其時,惶惶不安的姜氏從車簾處往外暗窺,見那人眉目英挺,面上微微帶笑,貴氣天成而神情和熙,她一顆驕傲的少女心當即如擂鼓一般躁動。
後來,姜府馬車被推出後,由於這條狹窄的路,他們已走了大半,而貴人的車駕不過剛拐進,貴人一笑,主動讓自家車隊後退,讓姜家人先走。
封建社會階級分明,貴人行事這般寬仁大度,實在罕見,姜家人讚歎不已。
青年男子白衣勝雪,疏朗微笑,深深印在姜氏心頭,再也揮之不去。
後來,她知道,這人是宣平侯。
姜氏亦是懷了驚喜興奮的心情嫁進侯府的,她要成為心上人的妻子了,即使是填房,亦是歡欣無限。
雖聽說宣平侯與原配情深,但姜氏並不在意,前頭人都死了,還能與她一個青春年少的活人比麼?
夫君不貪花好色,姜氏反倒覺得是好事,假以時日,她必定與那個溫和的俊美青年繾綣濃情。
奈何,現實馬上給她澆了一盆冰水,讓她凍徹心扉。
秦父身負侯府重責,理智告訴他,母親做得對,且他也耐不住親孃以死相逼,親事定下,木已成舟,他只得壓下個人情感,取了姜氏進門。
他為背叛愛妻蕭氏而痛苦萬分,理智與情感時刻在拉鋸,日夜煎熬,好在幾回過後,姜氏便懷孕了,秦父如釋重負,自此以後,除了給母親請安後,他沒再踏入後院一步。
姜氏婚後,僅僅與夫君見多為數不多的幾面,那人連向母親請安,也刻意避開了時辰。
若僅是如此,也就罷了,但沒多久,她竟被迫“養病”,兒子被抱走,母子不得見,就深深刺痛了姜氏。
林林種種,都告訴姜氏,她母子二人,就是徹頭徹尾的備胎。
但偏偏,婆母厲害,夫君英明,繼子青出於藍,她掙動不能。且正品順利成長,為免備胎生出異心,秦立軒順理成章被養廢。
這些往事如附骨之疽,如影隨行,即使姜氏刻意忽略,亦不曾忘記分毫,如今再次憶起,她呼吸急促,手上越攢越緊。
她這一生,就是一個笑話,偏姜氏為了爭取生存空間,還得收斂一切,以溫婉面目示人,展現最無害的一面。
足足二十年,姜氏有時候,也分不清哪個才是真實的自己,但卻她知道,胸口那處火焰已燃燒二十載,若是不洩出一番便被掃地出門,她必定死不瞑目。
姜氏恨意難平,她倏地站起,冷冷看向繼子,一字一句道:“你們秦氏虧欠我良多。”
此時的姜氏,眉目凌厲,表情扭曲,往日和婉的面孔早已無影無蹤,眸光透著恨毒之意。
秦立遠聞言,嗤笑一聲,道:“這便是你一再對我懷胎的妻子下手的緣由。”他冷冷睨了激動的姜氏一眼,“我看不盡然吧。”
長輩的事,秦立遠無從質詢,但他多年來孝順父親祖母,護蔭兄弟,甚至連姜氏的小動作,沒到底線都給容下來了,自問無愧於心。
但他不是泥捏的,姜氏觸及底線,秦立遠在得知那一刻,便沒打算寬容。
況且,據秦立遠所知,姜氏並非真那般無辜。
他的祖母莊氏太夫人,曾因為兒子的態度,頗為憐惜姜氏,因此對兒媳萬般好。而秦父雖深愛原配,無法面對繼室,但對姜氏亦有愧疚,因此就算無法給予感情,其他方面亦絕不吝嗇。
只可惜,姜氏並非真正良善女子 ,她一坐穩了胎,便偷偷向對年幼的秦立遠下手。
秦立遠是誰?
秦立遠是侯府世子,莊太夫人的眼珠子,秦父的命根子,身邊人看似普通,實際個個皆精明強幹,是兩人精挑細選的心腹。
姜氏下手狠毒,只可惜當年的謀算比現在拙劣多了,不費吹灰之力,便被人識破。
蕭氏留下的獨子是秦父要害,姜氏這麼一下子,便讓他恨極。秦祖母更直接,她子弱孫幼,家裡經不起絲毫折騰,乾脆直接採取了手段。
幼年那件事,秦立遠本有些印象,兼秦祖母去世前,怕大孫子一心善待繼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