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為了讓瀝川站在我姨媽面前,忍受恥辱。
瀝川將我的手輕輕一捻,淡淡的說:“小秋,好不容易來趟昆明,應當看看姨媽。我下午再來接你。”
然後,他平靜地對所有的人都笑了笑,說:“祝大家新年快樂。” 說罷,放開我的手,走向自己的汽車。司機不知何時已經悄悄地站了出來,為他拉開車門。
就在這時,我姨父忽然大聲道:“等等,王先生。難得來趟昆明,請和小秋一起上來喝杯茶吧。”
珠珠姐趁機說:“是啊是啊,我們買了很多菜,一起吃個便飯吧!”
我姨媽對這兩個吃裡扒外的人怒目而視。
大家一起走到宿舍門口,我姨媽看著瀝川,說:“王先生,樓上不好走,你需要人揹你上去嗎?”
“不需要,姨媽。”瀝川說,“您先請。”
除掉話音裡的挑釁,姨媽其實說的是實話。她家住七樓,樓梯又窄又陡,每層樓的轉彎處還堆滿了雜物。就是常人上樓都不停地變換身子才得透過。就是這種房子,當年我姨父若不是憑勞動模範的資格,還分不到。
自家人熟門熟路,只聽見蹬蹬蹬幾聲,我姨媽、姨父、表姐、豆豆、表姐夫們都不見了。剩下我陪著瀝川,一步一級,慢慢往上走。到了三樓,瀝川倚著牆壁,稍稍休息了一下。他說:“你別老站在我後面。萬一我摔倒,你豈不是要跟著跌下去?”
我說:“我就是要跟在你後頭。萬一跌倒了,還可以攔著你。”
他沒再多說,用柺杖點了點樓梯,示意我先上去。
沒辦法,我只好走在他前面去。繼續陪他往上走。
走到六樓,我一眼瞥見他鞋帶有些松,正打算彎腰下去替他繫好。他攔住我:“我自己來。”
“這個也跟我搶?”我白了他一眼。三下五除二,把繩結拉得死死的。
“上次你這麼一系,害得我只好用剪刀剪開。”他嘀咕了一句。
我站起身,問:“你該不會連那雙鞋也扔了吧?”
“可不是。”
得,這人從來不拿錢當錢,我跟他較什麼勁呢。
到了七樓,姨媽家的人早已進了屋,只有姨父還守在門邊替我們拉著彈簧門。瀝川連忙上前將門拉住,我從他胸前擠進屋去。然後,他進門,替我脫了風衣,連同他自己的那件,一起交到敏敏手中。他殘疾的樣子,在眾人面前,一覽無餘。我看見敏敏的身子微微一怔。其它的人,則都在極力掩飾驚奇的目光。
“坐這裡吧,瀝川。” 我指著客廳裡唯一的一個有扶手的單人沙發,不由分說,就把他往那邊引。其實那是姨媽的專坐,她老喜歡坐在那兒打毛衣,看電視。
在公共場合,瀝川會堅持穿戴假肢,因為他的身體若沒有接受腔的支撐,很難坐穩。如果沒有假肢,在比較堅硬的椅子上端坐十分鐘他就開始覺得痛苦。
想不到瀝川迅速地覺察到了那個座位的特殊性,不肯坐:“我坐那張椅子上就可以了。”說完,徑自走到一個木椅子旁邊,坐下來。
表姐一個一個地派茶。
姨媽喝了一口茶,問道:“王先生什麼時候來的昆明?”
“今天早上的飛機。”我替他說。
“王先生今年多大?”她橫了我一眼,又問。
“二十五。”
“你追我家小秋,追得還挺緊的呢。”
“不敢當,笨鳥先飛。”說這個人不懂中文,反應倒挺快。
“撲哧”,我和表姐一起笑,差點把茶噴出來。
“王先生……瀝川,是嗎?你在哪裡讀書?和小秋是同學嗎?”姨父問。
“哎,你這老糊塗,一個十七,一個二十五,人家大我們家小秋八歲,怎麼可能是同學?”姨媽數落他。
“我不是也大你八歲嗎?八歲挺好,吉利。”姨父不服氣地爭道。
瀝川說:“我已經畢業了,現在北京作建築設計。”
姨媽點頭:“建築設計倒是個好職業。王先生,你老家在哪裡?”
開始查戶口了。
“唔……北京。”
“北京?北京房子很貴啊!小燕她媽上次探親回來說,一個簡單的兩室一廳,就賣一百萬。你說,北京人一個月得掙多少錢,才不當房奴?”
“姨媽,瀝川在北京,收入不錯。”我三言兩語,堵住她的嘴。
“你知道,兩個人在一起,錢不是最重要的。”姨媽話鋒一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