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頭,苦笑道,“我本來是不願意你們知道了擔心。再怎麼經歷過無數疑難雜症,到自己家人身上,也要大驚小怪。”
“我看大驚小怪些好。比年紀輕輕落下病根好。”
“我現在……”凌遠不自覺地想到後面一件接一件必須要做的事,然而看了父親一眼,又咽了下去,點頭。
“這一段,搬回家住。”凌景鴻的口氣全沒商量餘地,“把身體調理好了再說。這個病,飲食和休息很關鍵,就算咱們這個行當,休息上有時勉強不來,飲食上,我照看著,總比你自己整天地混事兒強。我聽了歡歡說了,你冰箱裡的東西,倒都是她隔三差五地添進去………她自己都不會照顧自己,你倒比她還差。還有你那倆個寶貝兒,你現在有空每天去帶出去跑嗎?你回家來住,現在你爸就只一週出兩次門診,偶爾參加會診,有的是時間。”
凌遠發呆地瞧著父親,一時說不出話來。
“你放心,以後,我也不會管你工作上的事。”凌景鴻嘆了口氣,苦笑,“我也知道,我們的觀念,確實是老了,只是……”
“爸爸,”聽到這裡,凌遠忍不住介面,神色竟是凜然,“爸爸,您聽我說一句。”
凌景鴻一愣。
“爸爸,您相信我。”凌遠不自覺地抓住了床頭櫃的邊角,“您相信我,是真心地覺得自己有這個能力,和條件,把目前這種缺陷太多,再不改變,帶來的矛盾已經可以極大地影響醫患雙方的生存質量的服務體系,做一個改變。改變到,可以達到雙方能平和地繼續扮演自己的角色的底線的標準。”他說到這裡嘴角抽動,停了一下,調勻了呼吸,“是,說條件包括了……許伯伯這層關係,也還有您和許多我的老師們不能認同的方式,但是,爸爸,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我確實……我確實需要。爸爸,我不是個……野心家,”他說到此,聲音已經發啞,眼睛微紅,“少年輕狂的時候,曾經意氣風發地也‘胸懷天下’,想做個大人物,想……但是,自從……自從那之後,照顧她的那些年,我早就倦了。尤其,她不甘心地念著‘許樂風’ 三個字死去。我當時只想找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比如美國或者英國,重新開始,我連執照都已經考完,輪轉醫院已經收到,我只想簡簡單單地做個醫生。”
“爸爸,您知道我為什麼回來麼?您能相信我一次麼?”
“是因為我們老院長………也是我最敬重的一位業內前輩的那封長信。最重要的是因為信裡那句話。當時是我師弟周明被降職徹查,所有的媒體都指向了那麼一件莫名其妙的錯處來引導這矛盾越發嚴重的醫患關係。老院長說,如今的這個體系,確實容不下週明這樣的領導來帶領團隊,可是這個行業,如果已經完全缺失了這種精神,缺失了對這種精神的信仰,哪怕是尊重,就已經死亡了。”
“爸爸,我突然發現,我愛這個行業。我不能接受它從精神上,死亡。”
“我已經不再意氣風發,可是,從小就在衛生部大院長大,從小到大,最愛最尊敬的人,都是這個行業的一員,給我心裡最明亮的部分的人,給我最不摻雜任何利益的感情的人,爸爸,小妹,最敬重的老師,最親近的朋友,唯一愛過的女人,都是這個行業的一員。所以,我放不下。我想,如果我真有可能有這個能力,就讓我盡心竭力地努力一次。”
“是,我也怨他,更渴望在他的面前做得更好,但這不是最要緊的理由。”
“更重要的是,雖然我與我師弟絕對不是一樣的人。我永遠不認為,他這樣的醫生有半點可能成為主流。但是,如果我有機會做這個掌舵人,我是會讓這種精神有土壤和空氣,永遠地存在下去。”
“很多手段很複雜,很多過程很無奈,但是爸爸,您相信我,我只是希望能讓這個體系,更好一點。或者說,作這個第一個試藥的人,而且希望是試驗成功的人,給後面的人,一個希望繼續地走下去。”
凌遠說到這裡,低下頭,不再言語。
再抬起頭的時候,是驚覺父親已經走到他跟前,在撫摸他額前的頭髮。
“小遠,你也相信爸爸。我從來沒有真的覺得你不擇手段,急功近利。”他低聲地道,“我說過一些過分的話,那只是因為,太擔心而已。”
“爸爸到了這個年齡,真是慚愧,已經……淡漠了許多行業上的理想。其實,與你的爭執,對你的指責,更多的是擔心。”
“其實,便算是許樂風,我也真誠地覺得,他不是。他的一切手段和冷血之外,一樣有最原始的,很單純的理想。而這些年,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