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小將正是在那山岡下斬殺了最後兩個攔路的怪物的。”
忽的,一道黃影嗖的躥下馬背,頭也不回的衝向了山岡之上,而薛漾握拳舉臂,在佇列前揮舞示意,這是遇敵的訊號。
第080章罵陣
所有人立刻勒緊了馬韁,而就在馬蹄剛剛落穩的當口,幾柄形制各異的閃亮長劍已經出現在公府幾大劍客的手中,沒有絲毫多餘的動作,他們凝身在馬背上坐定,躍躍欲試的等著池棠發號施令。而為數百人的軍中武士已經翻身下馬,迅速的結成了一個緊密相接的小小方陣,顯然,他們身經百戰、訓練有素,長期軍營戰陣的薰陶已經使他們做出了最直接也最精當的反應。
直到此時,薛漾高高舉起的手臂才落下,座下馬歡實的踱著蹄腳繞了個圈,那道黃影飛快的奔跑,已經沒入了山林草叢之中,並且很快傳來一陣在幽靜黎明聽起來猶為刺耳的犬吠,這是無食的傑作。
沈勁倒不像其他人那樣如臨大敵的模樣,儘管他也沉肅著止步下馬,然而並沒有取下背後巨大鐵劍的意思,只是冷靜的環視了一遍山岡。
池棠敏銳的注意到沈勁的視線,正待發問時,山岡林木邊的土坷草影似乎晃了晃,緊接著,一個體格精壯的身形從山岡上快步奔了過來。
“咄!”伊貉、超節豪和翟翳幾乎同時做出了反應,口中輕叱,手中的長劍已經筆直的挺起,一股凜冽的殺氣倏然從他們身上顯現。在他們看來,這個突然從山岡上出現的身形必然是敵人。
沈勁卻伸手搖了搖,阻止了幾大劍客欲待接踵而至的後續動作:“是我的人。”
池棠漸漸看清楚了,那奔來的人影是一個晉軍號坎服色的男子,也許是清晨的光線不夠明亮,也許是長期混身於林野山岡帶來的汙垢,這個男子原本赭紅色的軍衣現在顯得斑斑駁駁,蒙著一層暗黃的土色。
那人奔到近前,似乎是對這一行人馬感到有些詫異,然而目光很快就發現了沈勁,登時面現喜色,當先便對沈勁拜倒:“樊糜參見家主!”
沈勁點了點頭,抬手向池棠一示:“樊糜,見過主將池……池先生。”
這個稱謂顯得有些不倫不類,既然稱池棠為主將,卻沒有任何官爵職位的字尾,只以先生二字概而統之,那樊糜抬頭看了眼一身褐衫短襟,面孔醜怪令人生悸的池棠,卻沒有絲毫猶豫,用最標準的軍人禮節抱拳趨身道:“參見池先生!”
池棠看樊糜不過二十多歲,面色黧黑如炭,便比薛漾還要黑上幾分,也不知是天生膚色如此還是多日廝殺所致,不過雙眼炯炯有神,體格也頗為精壯剽悍,倒很透著股軍人的勇壯之氣,便對他笑了笑,忽而想到他對沈勁奇怪的稱呼,不由又看向沈勁,意示詢問。
“這是吳興子弟,是我的部曲。”沈勁很認真的解釋道,“那天隨小將一齊殺出重圍,八十個人只剩得三十六人,是小將留他們在此地以山岡林地為障,既是觀察東胡動向也是謹守此道防線的意思,如果東胡人當真透過了這裡,他們自然會用本族的方式通知我們。”
竟是沈勁的族中部曲,池棠倒有些意外,頓時想起來似乎從頭到尾也沒有問過沈勁當日是否單槍匹馬的突圍而出,卻原來還是有隨從的。
“這些時日的情況,你便和池先生說,池先生他們是神人,專門可以對付那些怪物的。”
樊糜聽了沈勁的介紹,又看了看池棠,目中極有些驚愕也有些崇仰,然而身為軍人的惕厲警醒卻又使他很快收斂了目光,一五一十地說道:“稟池先生,這幾日燕軍只有一彪大約百人的遊騎駐紮山岡之下,似乎是斥候,專一測探我軍往援兵馬路數的,幾次想登上山岡也被小人們亂箭射回,倒沒什麼別的變故,還有那些……怪物也再沒有出現,不知去了哪裡。”
“你是說,你們這幾日都在這裡?其他的人呢?”池棠記得剛才沈勁說過,他部曲的軍士還剩三十六人。
樊糜回頭,打了個響亮的唿哨,霎時間山岡林木處現出影影綽綽的人形來,揮了揮手中的長弓或兵刃,看來他們隱藏的都很好,如果不是回應這個唿哨,那麼恐怕就算捱得近前,也極難發現他們。
刺耳的犬吠聲再次響起,樊糜也不知道是哪裡突然鑽來的野狗子,眉頭一皺。還是池棠微笑著說了句:“是我們的……”一想不好措辭,生生把底下一個人字嚥了回去,整理了一下語言才又道:“這狗是我們的。”
一隻暴烈血性,視胡人如仇讎的狗兒,或許這樣的吠叫大有助長聲勢之效,樊糜自我安慰的想了想,當然不會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