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說,傅顏、車焜陀和另幾個將軍俱都緘口無言,誰都知道吳王和可足渾太后、太傅慕容評之間的恩怨,這也是燕國朝堂公開的秘密。若不是昔日有太宰慕容恪居中調停護庇,慕容垂早就被他們以子虛烏有的罪名下獄動刑了。
慕容恪在鄴都遭晉人刺客暗殺身亡,對外宣稱卻是突發惡疾而薨,慕容垂得以統軍前來洛陽,在慕容王室內部正是以為慕容恪報仇的名義,如今未有戰報相傳,倒先班師退兵,卻分明給了太后太傅問罪怯戰失機的口實。
而慕容垂正是顧及此點,才領大軍在此,進又不進,退又不退,好不尷尬。現在慕容暄一語道破內中玄機,慕容垂不由面帶苦笑,話還得說的好聽:“太后和太傅一心為國,縱與孤王政見上稍有齟齬,卻也明察事理,待他們知曉實情,必不致罪我也。”話是這麼說,可在座諸將誰都可以想見,一向昏聵的可足渾太后和慕容評太傅將會藉此給慕容垂羅織怎樣的罪名。
慕容暄見眾將皆有憂色,慕容垂又是神情苦鬱,頓了一頓之後又道:“王叔是大燕國基石,擎天一柱,更不能有絲毫閃失。是以小侄自作主張,昨夜已派輕騎密使徑回鄴都,面見皇兄陛下,將此間詳情據實以報,先為王叔討一紙退兵敕令。待敕令到時,王叔依旨班兵,師出有名,自然再無差池。”
這是個極好的主意,幾個將領頓時大見釋然,便是慕容垂眉眼間也舒朗了不少,請令於朝於他自己固然也使得,只是太傅慕容評執掌燕國軍要,這一節卻繞不過他去,自也瞞他不得,但退兵令要從他手裡下,免不了另生枝節;而慕容暄以天子近弟的身份,直接向大燕國皇帝要了退兵懿旨來,這卻可策完全,便是那太后太傅有心為難,在皇帝懿旨面前也無隙可乘。
這慕容暄將略出眾,對廟堂國器中的微妙關係也把握得極為老練,倒是王族中少見的後起之秀,慕容垂心中大喜,面上還是淡然若定:“能有阿基託如此周全,倒是免了周折。只是未得王命之前,五萬大軍兵臨城下,倘若洛陽氐軍反攻而出,兩相糾纏,只怕傷折甚重,退師堪虞也。”
“不怕,秦國銳士雖勇,我大燕鐵騎也是冠絕天下,他們舍堅城不守,倒輕師以進,便是棄長就短,自取滅亡。曠地野戰,大燕無懼!更何況小侄以為,一月之內,氐人必不敢出。一是未知我大燕虛實,兩國畢竟還沒有正式宣戰;二則城中危境未解,妖軍雖去,焉知再不復來?滿城惶惶,定是枕戈相待,又豈敢另起戰端,兩面受敵?”
慕容垂大感滿意,他的反問本就是對慕容暄的一次考校,看到這晚輩王侄謀思縝密,明見卓識,一番剖析鞭辟入裡,終於露出笑意:“所言甚是,大合孤意!”忽又朗聲對眾將道:“傳孤王將令,全軍按兵不動,嚴加戒備,擅自出營接敵者,斬!”
……
慕容暄的寢帳沒有安排在白馬寺內,而是紮在了寺外的山道口,灰黃色的帳篷覆蓋了一層白雪,伏都王旗在狂風中嗤喇喇的招展。
“吳王很欣賞你。”光頭的嚓瑪從冥想中睜開眼睛,迎向剛剛掀帳而入的慕容暄,慕容暄淡淡的揮了揮手,原先在帳中服侍的親兵順從的退出,現在的親兵只是普通武士,曾經的那支戰神之軍早已灰飛煙滅,有了那一次的教訓,慕容暄和嚓瑪現在加倍的低調內斂,而他們之間的談話從來不會讓第三個人在場。
“六敦王叔心裡清楚的很,他只是需要有一個人替他把話都說出來,尤其是牽涉到太后和太傅的部分。”慕容暄並不驚奇於嚓瑪對行轅中的對話瞭若指掌。
嚓瑪滿是奇詭花紋的臉在營火映照下明滅不定:“可他終究還是找上了你,這說明他了解你的能力。”
“派出去的密使怎麼可能瞞過他的眼睛?我越來越理解太后和太傅對他的顧忌,也包括先皇對他的提防,如果沒有恪王叔制衡他的話,也許他早就成為大燕國真正的實權者了,就像南人的桓大司馬那樣。”
嚓瑪笑了笑:“遺憾的是太原王已經故去了,世人只看到太原王對吳王的護庇,卻沒有想到過太原王的存在,恰恰是對他的制約,看來小王爺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
“所以六敦王叔在培植他的力量,而我……則有幸的入了他的法眼。既然如此,我何不順水推舟,也賣六敦王叔一個人情。”慕容暄將佩刀一解,置在案頭,又伸出手,舒舒服服的坐下,在營火堆前烘暖,嚓瑪在他的寢帳中等到現在,絕不僅僅是為了說這些事。
嚓瑪的語調突然一轉,聲音有些空靈,臉上的表情分明充滿崇仰:“殿下來了,我可以感應到他的氣息,雖然和那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