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色!這就是我的尊嚴!身為狼王的尊嚴!”
這句話是顯然的大逆不道,誰也想不到一向對千里騏驥唯唯諾諾的嗷月士竟會如此暴躁而狂妄,幾個相熟的虻山同族面露不忍之色,好像已經看到了一個正在墮入地獄的遊魂悽鬼;而喀忒斯已然大感興趣的看得目不轉睛,甚至連一直極為沉謹的坎吉也轉過頭來,他注意的是千里騏驥,很想看看這位騏驥王在如此張狂的悖逆者面前究竟作何反應。
然而千里騏驥的反應,卻是一聲語調悠然的輕笑,指了指在虛界中橫眉作色以對的嗷月士,又指了指自己,指尖在太陽穴旁輕輕敲擊了幾下,引得頭頂冕旒也晃動的更強烈了。
“我覺得你還沒有想通。”千里騏驥敲著太陽穴,動作瀟灑,嘴角帶著一彎譏嘲的冷笑,“你知道嗎?我為什麼在對你委以重任之後又對你如此失望?曾經的嗷月現在的魔狄?”
嗷月士喉底低吼:“我一直都是魔狄……”
“你不是!如果你一直是魔狄,就不會只貪戀著凡人驕奢淫逸的生活而不思進取!如果你一直是魔狄,就不會沉湎於女色而荒廢修行,連中了煉氣士的圈套都渾不自知!如果你一直是魔狄,襲風眾的吾族同儕就不會傷亡殆盡,只剩下你自己失魂喪膽的狼狽逃回!如果你一直是魔狄,那麼你將會是吾族虻山除了我以外,最強大的聖靈!虻山將多出一位威懾天下的魔狄郡王,而不是一個尸位素餐,徒具四靈名號的廢物!如果你一直是……可惜,你不是。”從初時略顯激動到末了一聲低沉澀啞的陳述,千里騏驥在王座軟墊上放鬆了身體,茹丹夫人適時的貼上身來,關心的攥住了他的手。
殿上死一般的沉寂,嗷月士僵住了,他沒有想到騏驥王對他的期望竟然有那麼高。
千里騏驥已經恢復了平靜,輕咳了幾聲,抽回了被攥著的手,再次指向了嗷月士:“如果你真的想通了,那麼你應該感到真正的羞恥,而不是大呼小叫的彰顯你那所謂的尊嚴。”
現在再稱呼他為嗷月士,已然顯得不太合適了,這個突然像是喚醒了中山狼王靈魂的魔狄,此際只能呼呼喘著粗氣,悵然失神。懷中的若歧屍體已經漸漸起了變化,一縷一縷的渙散妖靈從他身周升起,好像嫋浮的青煙,他卻毫無知覺。
為什麼邁入仙格之道的玉芙會這麼輕易的被他殺死?除了他神不知鬼不覺的高明身法偷襲在先之外,真正的原因是,他竟也離奇的豁然而醒了。
自從那日被打入樹牢,魔狄就一直恍恍惚惚的,腦中時而是縱橫嘯傲的狼王模樣;時而是身為嗷月士後對虻山三俊的奴顏婢膝情狀;時而是放浪形骸的旖旎風光;時而卻又是在漫天劍氣之中,躲避於殘垣下簌簌發抖的落魄景象……
直至最後,腦中便是兩個畫面令他最為悸然心動,那頭雄壯睥睨的中山狼王,還有那在自己身下,夜夜纏綿的嬌媚豔婦。
前一個畫面令他豪氣復生,而後一個畫面卻使現在的他陷入了一種奇怪的情感之中,一種對他來說,從來不該在女人身上生出的情感。
他被這兩種思緒糾纏著,迷茫而混沌,直至身處這血饗之宴的角鬥虛界之中,他竟不可思議的感悟了,用修行的話來說,他算是突然悟道了。
悟道的開始源自於對那個女妖複雜的情感,儘管從人性情感來看,他的這種情感顯得自私而病態,因為這是一種極度佔有慾望的情感,把女子看作了自己的貲產一般,見不得任何旁人的染指。所以當他看見若歧在殿上與其他異靈瘋狂交媾時,嫉恨、憤怒、羞惱、悽傷……這些奇怪的情緒竟然同時湧現,使他也進入了一個心境大開的臨界。
在這些情緒的衝擊下,很快使他第一種思緒變得更為清晰——我是狼王,我是魔狄,我的東西只能屬於我,因為我的強大!
豁然而解的結果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強大力量在他身上蘊結,並且在看到若歧行將落敗身死之際煥然而發,他沒有費什麼力氣,就解開了千里騏驥的妖繩咒術,然後轉眼間出現在玉芙的身後,折手穿身,救下了若歧。
而他殺死若歧的心態就顯得更為畸形了,因為他不能寬恕屬於自己的東西再被他人分享,而若歧面對男人時施展的魅術更令他怒火中燒,他認為若歧對自己不忠,更使自己蒙羞,既然如此,就應該由他這個主人親自實施對不忠者的懲罰——奪去她的生命。
可笑,一個精修色誘之術,全不知情愛為何物的放浪女妖卻哪裡能知道對方這種病態的情感?你既救了我,為何又要殺我?只怕若歧直到身死之際,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因何而死。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