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不舒服。沈鐘磬小心翼翼地把甄十娘頭上的帽子摘了下來。
看著孃親稀疏的頭髮和瘦削的臉頰,簡武簡文陰鬱的大眼霧濛濛的,酷似沈鐘磬的稚嫩小臉過早地雋上了一抹滄桑
驀然驚醒,甄十娘怔怔地看著頭頂被窗外星光染了一層清輝的承塵,好半天,才想起來,自己是聽簡武簡文講白天賽龍舟的盛況時睡著了她真是越來越不頂事了。
幽幽嘆息一聲。瞧見沈鐘磬大半個身子露在外面,就探過身摩挲起來,想拽過被子給他蓋上。
自己體寒怕冷,她潛意識地覺得別人也怕冷。
摩挲了半天,碰到褥邊一個硬物,甄十娘手停在那兒。
這是什麼?
回頭看看沈鐘磬呼吸均勻,甄十娘悄悄坐起來,藉著半掩的窗簾照進的熹微星光,仔細瞧去,原來是一個長方形的小木盒。
給沈鐘磬蓋好被子,甄十娘躡手躡腳探過他身子把盒子捧了過來,輕輕地開啟。
甄十娘怔住。
一尺長半尺寬的黑漆雲龍紋雕花木盒裡,折了大大小小五顏六色的半盒紙鶴,由又大又醜到小巧玲瓏惟妙惟肖一隻一隻地翻弄著,甄十娘手指微微發顫。
這麼多?
難道他也想為她折一千隻紙鶴?
那天她是為了鼓勵鄭毓勳早日走出心理陰影,才給孩子們講了那個故事,這不過是鼓勵孩子的話,他怎麼也信?
這一定是簡武簡文告訴他的吧?
出生在廣島的女孩佐木禎子,從小得了戰爭後遺症“敗血病”,在她病重時母親教她摺紙鶴祈福,告訴她當她折出第一千只紙鶴時,她的病就會好那天,她沒有告訴孩子們那個故事的結尾。
事實上,那個故事的結局是,沒有等到一千隻,當那個女孩折到第六百六十四隻的時候,還是死去了。
如果,沒有等到一千隻,她就去了,他可怎麼辦?
她死了,他可怎麼活?
靜靜地看著沈鐘磬沉睡中俊美的臉,甄十娘一陣錐心刺骨地痛。
這個人啊這個願意用幾生幾世只換取和她一世情緣的人啊,讓她怎麼捨得死。
可是,宿命如此,她能奈何?!
記得前世看過一個故事,男主跨越千年去追尋他的妻子,千年的等待,千年的黑暗,一千年無邊無際無始無終的日子,他就那麼等了,尋了
很想啊,她死後也能迴歸故里,牽引著他一起回到前世,再續前緣。
可是,他們又怎麼能夠?
即便能夠,她又怎麼捨得他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毫無希望地等待千年,忍受千年的寂寞!
撫著散落了一床的銀髮,甄十娘忽然淚如雨下,她猛一轉身,用被子緊緊地捂住嘴
彎彎的月牙穿過重重烏雲爬上高高的星空,灑滿了一室的銀光,悽迷,清冷。
聽著耳邊的呼吸聲漸漸均勻。沈鐘磬睜開眼。
緩緩坐起,他呆怔怔地看著睡夢中還在流淚的甄十娘,慢慢地伸出手,輕輕地。一點一點地,擦去她腮邊的淚痕。
他一直最怕她流淚的。
一直不捨得她流淚。
可是現在,他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流淚卻無法安慰
那錐心的疼,她有。他也有。
原來,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你知道自己將要死去,而是,眼睜睜地看著愛人一點一點地枯萎憔悴。可你卻活的好好的。
明明牽了你的手,卻不能和你一起偕老。眼睜睜地看著你流淚,我卻什麼也不能做。那是一種怎樣的悲哀?
如果可以。他寧願不要來生,不要來世,只求這一世與她相守到老!
如果可以,他寧願甄十娘從來沒有愛過他!
沒有愛,就沒有痛。
至少,面對死亡,她不會不像他這般心痛。不會像他這般無助,不會一個人在深夜裡痛哭想起那一年,甄十娘告訴她自己還有兩年生命時的從容,冷靜,雲淡風輕,沈鐘磬胸口一陣窒悶。
他忽然轉過身,顫著手開啟木盒,抽出底層的彩紙,雙手哆哆嗦嗦地折起來
陽光透過窗欞照在被子上,暖洋洋的,甄十娘睜開眼。
“醒了?”沈鐘磬盤腿坐在炕邊看著她笑。
“每天一睜眼就看到你的感覺真好。”甄十娘一咕嚕爬到他身上。
以前他天不亮就得上朝,她一睜眼就是空蕩蕩的半張床。
“你這麼留戀我啊?”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