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喝空的酒壺略顯凌亂的倒在涼亭之內,旬瀾手肘一撞,便有一白瓷酒壺在地上滾了幾圈之後,破碎成塊。
小廝聞言拿著掃帚準備進入涼亭清掃,卻被隱在暗處的人無聲制止。
醉透的旬瀾在聽到這聲碎裂的聲響之後,鮮見的失了體統。
一時笑,一時又攥住胸膛,低低沉吟:“不破不立,阿湛,不破不立啊。”
“可覆水難重收,絃斷再難續啊。”
旬湛忍著腰臀之疼,將旬瀾穩穩背了起來:“她不是琴絃,更不是盆中水,她是利刃,就算破了也能由鐵匠重新熔鍊,再展鋒芒。”
“哦…”旬瀾很悶的應了一聲:“可受傷疼,長肉的時候,又疼又癢,放火裡頭熔鍊,會更疼的。”
步子邁得顫顫巍巍,旬湛怕旬瀾真的就這般做了決定:“阿兄,你替我家小九做點事,我就給你將嫂嫂奪過來,成不成?”
旬瀾埋在旬湛肩膀,先是點頭,繼而搖頭:“她…她若歸,必…不願,我知…知道的。”
旬湛拔高嗓音,又問:“阿兄,你若幫我,我讓嫂嫂心甘情願陪你私奔,可行?”
旬瀾睜大了醉醺醺的眸子,他在認真思考。
可醉酒的腦袋,想什麼都是慢悠悠的。
“阿兄莫不是說一套做一套,嫌郡主嫁過人便不想要娶她了?”
旬瀾如幼時一般,拍了一把旬瀾的後腦勺:“不準胡說。”
“我要娶她,我要帶她私奔,我要將她帶回來給阿孃看。”
“阿湛的小媳婦戴不下的鐲子,郡主必然能戴上。”
“郡主是我的,我的,她比阿湛的小媳婦兒更厲害,她不怕疼,我將她娶回家,就再也不讓她疼。”
旬湛不認,堅定道:“不是,小九更厲害。”
“淑兒更厲害,她能戴下鐲子,她更厲害。”
“是阿孃的鐲子做小了,小九是最厲害的。”
有些沉重的壓抑的氛圍,被兄弟二人這一番爭執,徹底打破。
自小從不同旬湛爭任何東西的旬瀾,頭一次為了那尚未起筆的姻緣,一直喋喋不休的吵鬧著。
為防醉酒的兄弟說出不該說的話,旬相和旬夫人藉著月色跟了一路,而管家則快步將一路可能存在的威脅,盡數打發。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旬瀾揹回的臥房,本就染了醉意的旬湛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因著屁股的疼而生出了冷汗。
抬頭看了一眼床上的旬瀾,旬湛跌跌撞撞起身,臥在那幼時常躺的地方看著月亮。
看著看著,便也大大落落睡了過去。
旬夫人放輕動作從箱籠裡拿出一床毯子給旬湛蓋上,又走到床邊將床上的被子拉到旬瀾身上。
抬手輕摸旬瀾的臉頰,又將旬瀾眉心的褶皺揉開,才被旬相牽著走出了院子。
“夫人莫憂,都會好起來的。”
旬夫人往旬相懷裡湊了湊:“我可不憂心。”
“我呀,本以為我兩個鐲子都做小了,結果這個沒有,我可開心著呢。”
百年宰輔之家,她的夫君為了她未曾納妾,若兩個孩子都喜歡男兒,這旬氏嫡脈,就真的算斷在她手裡了。
旬夫人願意尊重孩子的選擇,可若真這般,她心裡多少還是會有遺憾的。
“夫人可莫騙我,你已經好幾個晚上未曾安睡,今日又拉著我來瞧這一出,心頭必然難受極了。”
“夫君,我們一家人會好好的嗎?”
頓住步子,旬相極溫柔的捧著旬夫人將眼中淚花擦拭:“會,一定會。”
旬相說會,旬夫人便相信。
拿著旬相的手背將眼中水光徹底擦拭,旬夫人破涕為笑:“阿湛那份聘禮指不定送不出去了,到時候全部都給阿瀾的媳婦兒。”
旬相也跟著柔了嗓音,跟著問:“可阿湛雖然用不上聘禮了,我們是不是應當給他備嫁妝?”
旬夫人心頭一緊,仰頭看著旬湛問:“我朝開國皇帝那都是以山河為聘,千軍萬馬為嫁妝的,這兒子我們會不會嫁不起啊?”
“夫人且放心,你那小兒子精著呢,必然已經替自己備好了嫁妝。”
“夫君,你有沒有覺得不對勁?”
“何處不對勁兒?”
“兩人明明也未圓房,緣何我們總覺得日後阿湛會嫁給明王?”
“呵,就他這日日往明王府跑的模樣,不就是上趕著將自個兒送出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