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丟了兵部那檔子差事,旬湛也總算空閒了幾分。
兒大不著家,旬湛空出來的這幾分時光,盡數都花在了夏域身上。
夏域上朝他便送,夏域下朝他便去接,夏域回明王府他就一個勁兒的伺候夏域。
瞧著倒不像夏域的夫子,反而比明王府的管家更像管家。
畢竟管家可不會爬上主子的床,替主子暖被窩。
旬湛這般做,那自然也是有道理的,他阿爹有他阿孃陪著,他阿兄忙著陵王府的事,他日日待在這相府,自當沒有待在明王府有用。
他家小九,可只有一個他呢。
昨日接到陵王決定明日親赴東境召韓洲回神都的訊息,旬湛今日難得在家中等了一整日。
直等到燈火闌珊,旬湛才在府門等到他想要見的人。
貼身小廝小跑著去往涼亭收拾,旬湛湊上前去接過旬瀾手中的燈籠,拿在手上晃了幾下,便覺得這陵王府拿出來的燈,可真亮啊。
亮得,旬湛眼睛又酸又疼。
“阿兄今日回來得可真晚,日後有了嫂嫂,指不定一生氣就不讓你回房,到時候你就錯了。”
涼亭周遭燻了不少驅蚊蟲的草藥,石桌之上擺了下酒小菜,酒香從精巧的白玉酒壺中躥出。
旬湛殷勤的將那酒香扇到旬瀾鼻息前:“阿兄,整點嗎?”
這是他阿孃親自釀的酒,埋在府內的梅花林中,原本是打算等兩兄弟成婚之時,用來下聘的。
他阿孃慣來看得緊,就連旬相都騙不到兩口呢。
此次能一次得了這麼一罈酒,旬瀾想都不用想,必然是旬湛去偷的。
不過讀書人不當用偷,竊應當更為妥帖。
旬瀾其實鮮少飲酒,但他今日拿過那酒壺,替自己和旬湛各斟了一杯。
數杯酒水入腸,被積年梅雪養出醇香,擊破旬瀾心頭那破不開的凝重。
自虎頭山圍剿歸來,同旬瀾有關的一切,都只能用無力迴天來形容。
他掙不脫權力這頭巨獸的鉗制,年少成名滿身才氣,既護不住百姓,亦救不了想救之人。
“今兒個怎麼不去陪你的小媳婦兒,反倒來陪著我?”
旬瀾打著啞謎,旬湛卻是有備而來:“阿兄早就猜到了如今之局勢?”
旬瀾笑的清潤,他其實有些羨慕旬湛的孤勇,可他卻行不了旬湛這等孤勇之事。
他同旬湛最大的不同便是,不論作為夏域的夫子,還是作為夏域的心上人,旬湛都完完整整擁有了夏域的信任。
夏陵,不是夏域。
夏陵,離旬瀾心上的明君,越來越遠。
“都是爹孃生的,我還比你多吃了幾年白米飯,就算不若阿湛遊刃有餘,卻也不當是個蠢的,是不?”
旬湛舉起酒杯,獨自飲下三大白:“阿兄最是聰慧,幼時聰慧,如今更是聰慧。”
“阿湛慣會哄人,你那小媳婦兒,必然是被你這般哄來了。”
一句看似隨意實則真誠的玩笑話,開啟了旬瀾被酒水浸潤的心扉:
“郡主同我詢問戰船製造之事的前兩日,我已經打算讓阿孃替我上忠勤侯府說親了。”
就算他的主子夏陵曾求娶韓淑未曾如願,旬瀾卻還是想要將韓淑娶回家。
可當韓淑找他幫忙要造戰船的那一夜,旬瀾生平第一次知曉了什麼叫做有緣無份。
旬湛湊到旬瀾耳畔,說著兩人都不當真的話:“阿兄,等郡主歸朝你帶著她逃,夏陵那丫的,我幫你宰了。”
舉杯嚮明月,旬瀾又飲一杯:“那位一日比一日瘋魔,他怎麼可能讓權臣世家的嫡長子,娶了武將世家征戰沙場收攬軍心與君功的女將軍?”
夏陵之難可克,可君王之疑,這朝堂無人能擋。
他旬氏一族上百年根基,又怎能因他一人之情愛,而被釘在那被滅族的恥辱柱上?
“郡主知道阿兄的心思嗎?”
方問,旬湛便自個兒答了:“阿兄這般為人,又怎麼願意讓自己成為她前行的顧慮?”
身上揹著國仇家恨的韓淑,旬瀾又怎能自私的用情愛束縛住韓淑註定翱翔的翅膀?
情愛無錯,報國之志無錯,護山河之念,亦無錯。
錯的,是他們遇到了一個荒唐的君主,將本已現了盛世之相的天下,糟蹋成了一番昏庸之相。
旬瀾又輕笑一聲:“知我者,阿湛也。”
“她啊,是那天上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