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番質疑,沈燼墨未起一絲波瀾:“臣自當帶著夏徹夫婦的頭顱回來,向皇上交待。” 這是沈燼墨能給出的最大的誠意。 而夏弘要的,也當是這番承諾。 夏弘周身的怒火在迅速消退,滿是猙獰的容色恢復了威嚴且平和的模樣。 一手拍動桌子,林公公快步走入殿內,先是替夏弘端上茶水,又接著給沈燼墨添上了凳子。 殿內的和諧緩慢升溫,殿外惶惶不安的人心,也在這一瞬迴歸寧靜。 夏弘一邊喝著熱茶,一邊慈祥開口:“忘衡,夏徹再怎麼說也是你的小舅舅,你緣何選擇這般對他?” 沈燼墨低頭嚥下一口滾燙的茶,抬眸的那一瞬,眼中染上瘋狂:“只有嫡系之人都死絕了,才會有人忘記臣的來處。” “哈哈哈。”夏弘笑意暢快:“林公公,去問問舒太醫,這纏染的解藥可否好了?” 林公公當即便懂了夏弘的言外之意,至於這解藥,自然早就好了。 林公公現在要做的便是將這屬於成事者的獎賞,擺在沈燼墨面前:“舒太醫今日便來稟報過,這解藥的材料已經齊了,最多再過半個月,解藥必然就出來了。” 林公公的言外之意是,帶回夏徹和陳蘿的項上人頭,沈燼墨將恢復自由身,終身不受纏染控制。 沒有人不向往自由,沈燼墨亦是。 得到這般允諾的沈燼墨一瞬抬頭,亮光從銳利眼眸中躥出。 從凳子上起身,沈燼墨朝著夏弘跪地叩首:“臣,叩謝皇上。” “忘衡今日早些歸府歇息,明日再著手安排此事,朕在皇宮,等你的好訊息。” 沈燼墨領命離去,夏弘喝完一盞茶,夏弘便轉道去了纖雲宮。 酷暑炎熱,夏弘兩側跟著三四個端著冰鑑的小太監,涼扇輕輕揮動,夏弘一路走來,一點汗都沒冒。 樸實的宮門被從外推開,如今時辰尚早,宮學尚未放課,這纖雲宮內只有鍾元元一人。 夏弘透過小院看著那跪在佛堂的鐘元元,抬手阻止了一眾僕從太監的跟隨,孤身入了纖雲宮。 沉緩的木魚之聲比之往日並無二致,日頭從門口灑下,披在鍾元元身上,夏弘那顆近來頻生燥怒的心,在此刻變得寧靜。 夏日的日頭似乎也格外偏愛這處小院,留下的只有日光,未曾落下一絲暑熱。 木魚聲止,鍾元元從佛堂前起身,並未理會立在她身側等著她的夏弘,轉身搬著個小板凳坐在了小院曬著太陽。 這洛安城的天一日熱過一日,鍾元元的心,卻一日冷過一日。 夏弘巡視了一下四周,將長凳搬到鍾元元身側,隔著半臂遠的距離坐下。 “長嫂,阿蘿懷了徹兒的孩子,舒太醫診脈說,應當是個雙胎。” 鍾元元帶著些許慵懶,朝著椅背靠了靠:“皇上是想殺了阿蘿,還是將他們一塊殺?” 慣來對什麼都不甚在意的鐘元元,在今日,以極其平靜的言語,訴說出了她的不悅。 為了讓鍾元元留下夏域,夏弘跪在鍾元元床邊說過,會讓夏徹和夏欣富貴到老。 不過鍾元元從來便沒把這些話放在心上。 當年一躍而下的決絕,與其說是為了護住夏欣和夏徹,不如說是為了給夏域洗清身份。 在夏弘看來,鍾元元不可能會打掉夏啟的孩子,鍾元元對這孩子越恨,那夏弘才會越堅定,這孩子是他和鍾元元的。 夏弘早就習慣了鍾元元的直接,他的長嫂,要不就不說,說了就不可能遮掩分毫。 “旬湛那小子忽然收到一封密信說是徹兒意圖謀反,朕必然是不信的,便讓忘衡去查,哪知這一查,還真是證據確鑿。” “長嫂覺得,朕是直接砍了旬湛,還是砍了徹兒這意圖造反之人?” 夏弘在逼著鍾元元在夏徹和夏域中間做選擇。 換一種說法來說,他在逼著鍾元元在他和夏啟之間做選擇。 鍾元元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皇上如今坐在萬人之上,想砍誰,那便砍誰。” 夏弘繼續問:“長嫂希望朕放了徹兒嗎?” “放與不放,反與不反,都在皇上一念之間,我不會做皇上的主,也做不得皇上的主。” 夏弘微微將手抬起,陽光透過指縫在鍾元元臉上留下斑駁。 夏弘看著自己手背上的皺紋,又看著身側的鐘元元:“朕這些年老的好快,長嫂一直都未變,不知朕會不會比長嫂先走。” 鍾元元微微坐直身子,重新讓自己展露在陽光之下:“皇上作為一國之君,可以讓任何人走在你前面。” “長嫂莫要拿話刺朕。”夏弘將抬起的手放下:“長嫂活著陪在朕身邊,朕才覺得這活著才有盼頭。” 鍾元元微微低頭,眸光落在被日頭照著的青磚之上,微微怔愣。 她似在看這青磚,又似在透過這青磚,看地底之下的人。 夏弘也跟著低頭,龍靴踩上斑駁的光點,打碎了鍾元元的沉思。 “朕自來敬仰長嫂,徹兒縱然犯下此等不可饒恕之罪,看在長嫂的面子之上,朕願意饒他一命。” “可這洛安他再也不能待了,但出了這洛安,朕便再也無法護著他了。” “不知長嫂對朕此般安排,是否滿意?” 鍾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