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數個日夜的輾轉反側,最終選擇在今日告知謝南星前路所設之障,並用盡所有力氣替謝南星阻攔追殺,是鍾巒此生第二次冒險。
頭一次,是提醒謝南星莫要吃那冰飲。
若要問鍾巒是否清楚地知曉自己如今所為為何,其實他是一知半解的。
這神都疑雲密佈,權力籠罩之下的謀算環環相扣,鍾巒瞧不清每一張臉譜之下的正邪對錯。
此來,私心的確有之。
但更多的,是鍾巒覺得一生未有一瞬負過百姓的吳辭修,可信。
被吳辭修親自教授且捨命拉沈燼墨沉淪的韓洲可信。
曾在太傅門前日日求學、讓韓洲願意以性命相托的謝南星,又緣何不能信?
鍾巒在賭,同命運和天道在賭。
贏了,這山河重啟,百姓得救。
輸了,至少能延緩夏陵登基之時機,為這山河再續上些許些許時刻。
車軸壓在道路上的聲響徹底消弭,暗衛堆中當即有人意識到不對,摔下帶著親信朝前奔走。
看著眼前同他們對立而戰的鐘巒,隱匿真實身份的暗衛頭子開口問:“鍾世子將謝南星送往何處了?”
夏陵原本的猜想之中,似乎就有鍾巒會放謝南星離去這一條。
依然選擇讓巒走這一遭,那就是夏陵本來就算計了鍾巒性命。
若真將謝南星活著帶回神都,那自當相安無事。
若不成,鍾巒死,謝南星的死,自當掛在鍾巒這個因愛生恨的私人身上。
夏陵,不會認下這般罪名的。
染血的長劍抽出,拿出自己的帕子將劍刃之上的鮮紅擦拭。
再抬頭,眉眼已經帶上殺氣:“自然,是送往該往之處。”
一身形魁梧的暗衛走到最前頭,將懷中陵王親賜之令牌拿出:“鍾世子,這是要背叛王爺嗎?”
長劍直指那舉著令牌的暗衛:“大丈夫立於世,讀盡聖賢書,不當為權為利趨炎附勢,我等當以匡扶天下、護衛百姓為一生所求。”
“今日誰要殺謝南星,當從我鍾巒的屍首之上踏過去。”
“王爺有命,任何膽敢行背叛之事的,不論身份地位如何,殺無赦。”
令牌高舉,站在身側的人將訊號彈放出,潛伏周遭的暗衛聞訊策馬趕來。
立在叢林之中的兩方勢力,用殺戮與鮮血,將這遮天蔽日的叢林喚醒。
黑夜來襲,鮮紅與數不盡的屍骸,被白雪覆蓋。
身中數劍的鐘巒,再也無力阻攔任何一個追殺謝南星的暗衛。
劍刃直直穿透鍾巒的胸膛,猛然抽出的那一瞬,月光將暗衛猙獰的眸色折射。
鮮血噴湧,雙膝跪地,鍾巒倒在那人跡罕至的密林深處。
伸手接住月光清輝,落在掌心卻已然不復初時透亮。
涼月染血,鍾巒將掌心緊緊攥住,朝著那逐漸停止跳動的心臟挪去。
“謝…謝南星,願你…平安。”
一行飛鳥掠過,一雙血手砸在枯葉之中。
手中月與心中情,未能相逢。
鍾巒,死在了萬跡俱滅的山巒之中。
月為蓋,葉為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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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續了一整夜的逃亡,讓包括謝南星在內的所有人,皆已被鮮血浸潤。
四輛馬車停在一汪山泉略作修整,謝南星從馬車暗格裡頭拿出新的箭矢,平靜的將身上空了的地方,迅速填滿。
手裡握著乾巴的饅頭一口一口咬著,回頭看向停在身後的四輛馬車,開始出神。
他在想鍾巒是否能保住性命,他也在想脫離權力中心的鐘巒,又是從何處湊齊了這麼多願意為他拿性命背叛夏陵的人。
眸光驟沉,謝南星帶著陸白朝前走出一段:“沈燼墨怎麼同你交待的?”
慣來無甚表情的陸白眸光閃爍了一瞬,隨即沉著道:“大人讓屬下將地圖給您,按照地圖方向走,沿路埋伏能將追兵壓下。”
謝南星笑得有些無語,這話他一個字都不信:“陸白,我揹負了這麼多人的性命,最後還將啟令軍牽扯出來,我也不用活了。”
這些人可以為他謝南星而死,他謝南星卻必須為啟令軍而活。
單膝跪地,陸白握住劍柄的指節泛白:“主子,大人說啟令軍之事他能平,重要關頭先保您的性命。”
“小白,一旦暴露那便是針對啟令軍無休無止的追殺,啟令軍這張王牌也將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