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驟然寂靜。 四下,唯餘北風呼嘯。 沒有沈燼墨守護的謝南星獨自入宮,別說是去放在手邊的甜瓜,哪怕是那一盞茶,他都不敢隨意去喝。 “忘衡身子骨如何了?” 謝南星當即又從椅子上起身,朝著夏弘弓腰,處處彰顯著小心翼翼的拘謹。 “得皇上庇佑,沈大人必當逢凶化吉,早日康健。” 接連兩問,謝南星都答得不痛不癢。 今日這番答覆,可言謝南星謹小慎微,亦可言謝南星因著沈燼墨而對皇位之上的人,心存芥蒂。 但夏弘卻忘了,謝南星身側若無沈燼墨之時,他面對夏弘這一國之君,慣來都是這番姿態。 無權無勢的鄉野小民,行事自當不求有功,但求不惹了聖怒而將自己的小命牽連進去。 謝南星所有的孤注一擲,毫不掩藏的相護之心,都只會在涉及沈燼墨之時才展露。 夏弘不喜歡這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之感,眉眼之間透出直白的不耐: “朕聽說,你使喚侍衛司的人將那些個奉朕旨意懲誡忘衡的人,都收拾了一遍。” 指節輕巧玉桌,夏弘看著匍匐跪在殿前沉默的謝南星:“忘衡難道是這般調教自己的房內人的?” 直白的貶低之態,將謝南星說得仿若是沈燼墨的玩物一般。 但這般言語的中傷,如今早已傷不到謝南星分毫。 見殿內寂靜,見夏弘非要看到他被逼急之後的心頭所想,謝南星掙扎了一瞬,挺直腰桿順了這一逼。 “皇上希望沈大人成為只忠於您的純臣,而沈大人此生之志,亦是隻想為皇上鞍前馬後,草民此舉亦是是在謹遵皇上之意。” 謝南星就這樣不加任何掩蓋的,將這一出針對沈燼墨長達月餘之懲戒的目的,擺在了金殿之上。 這些日子落在那些宗婦勳貴身上的手段,到底是謝南星在無法挑釁夏弘的情狀之下,退而求其次的報復;還是謝南星為了達成夏弘之願而表露的真心,全在夏弘一念之間。 夏弘若覺得是後者,謝南星自當全身而退。 夏弘若覺得是前者,在沈燼墨重傷昏迷之下,一介草民這般行事,那便是將性命交在了夏弘手中。 謝南星在用行動告訴夏弘,沈燼墨誓死效忠皇上,他謝南星的命雖不值錢,但也是任由夏弘處置。 “這是沈燼墨教你的?” 謝南星再三磕頭:“是草民自己覺得的。” 謝南星早已不是初入洛安的謝南星,他是夏域的伴讀,他是吳辭修手把手教導的弟子,他是雙星樓幕後的老闆。 他擁有了與沈燼墨並肩而立的,實力! 坐在龍椅之上的君王,看向謝南星的目光鄭重了起來。 驟然想起沈燼墨元宵宮宴毒發那日,謝南星孤注一擲替沈燼墨討要一個結果的執拗。 在這洛安城數載的謝南星,的確變了,變得知道如何在這權力之都活下去。 可細細一想,謝南星其實一直沒變。 他依然只是那個會為了沈燼墨,連命都不要的人。 炭火爐子裡的火小了一些,林公公彎腰添上新的木炭,又親自替各位主子續上茶水。 夏弘喝了兩口茶,眉眼的陰雲被破碎的日頭掩蓋。 夏弘,決定了讓今日的謝南星活。 但明日的謝南星能不能活,要看謝南星自己的抉擇。 “南星是小九的伴讀,若有朝一日忘衡和小九意見相悖,南星要如何選擇啊?” 夏弘問的是江山承繼之問題,夏域這被提及的人,這一瞬被擺在了夏弘的對立面。 夏域挺直腰桿跪在謝南星身側,什麼話都沒有說。 謝南星的腰背也挺直了幾分。 沒有超出他的推測,他這根立在新舊皇權之間的鏈條,成了被撕扯之物件。 “草民不過是一介布衣,得沈大人青睞才得以走到明王身邊成為其伴讀,若不是沈大人,草民這輩子必然連明王的面都見不到。” 謝南星亮了爪子,可謝南星並沒有夏弘想象的那般厲害。 他很清楚的知道,他如今能站在這般面見君王的位置,皆是因為沈燼墨對他的偏寵。 沒有沈燼墨,他謝南星又會成為那食不果腹的鄉野村夫。 一個不會影響任何朝堂格局的鄉野村夫。 故,謝南星的選擇已經擺在了夏弘和夏域跟前。 不論這世道如何變化,謝南星都只會選擇沈燼墨。 夏弘揮手,夏域和謝南星一道被太監扶了起來。 夏弘揶揄道:“小九,你這伴讀可不要你咯。” 夏域嘴角弧度平整;“父皇總愛同兒臣這般說笑,謝南星要不要兒臣自來就不重要,您和母親要不要兒臣才重要。” “自古忠孝兩難全,而兒臣只要按父皇之命行事,那便是忠孝兩全。” 夏域,永遠不會站在夏弘的對立面,他永遠都是夏弘的兒子。 可不論是謝南星今日之表態,還是夏域今日之表態,夏弘都不可能盡數信任。 今日這一出在盤剝夏域和謝南星忠心的同時,更多的是夏弘在將自己如今之態度,傳遞給夏域和謝南星。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