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几。原本議論紛紛的眾姬妾們立時全都閉了嘴。
只聽王妃怒道:“難道你們都忘了前朝的巫蠱舊案了?!還是說,你們一個個都嫌眼下活得太…安逸,想學當年那些被無辜牽連的人,也去嘗一嘗那詔獄的滋味?!”
頓時,眾人一陣噤若寒蟬。
見眾人都不吱聲了,王妃才放緩了語氣道:“此事到此為止,以後誰都不許再提。至於牡丹那賤婢,想來也是活不長了。”
廣陵王那一番亂砍亂跺,雖當場就砍死了那個老番奴,牡丹娘子卻不知是好命還是歹運地竟留了一口氣尚未斷絕,如今早被抬出去等死了。
一個往日裡就緊跟王妃腳步的姬妾湊到王妃面前,小心稟道:“那賤婢死也就死了,可……她那個姐姐……”
王妃一皺眉,想了想,道:“等事情了結,去請了宜嘉夫人過來,我自會告訴她真相。想來衝著二十七郎,她也不好有什麼計較的。”
提到二十七郎,眾人這才想起來,因著眼前那一堆又一堆的混亂,大家早忘了這麼個人,甚至都不知道這孩子如今是死還是活。
王妃不由蹙起眉尖,頭也不回地吩咐著朱大總管道:“你帶個太醫過去看看二十七郎。還有,再派個人過去看看牡丹死了沒。”
不管牡丹行此邪術是為了給二十七郎續命還是為了永葆自己的青春,可以肯定的是,那二十七郎正是承受了巫蠱之術的人。雖然算起來,二十七郎也是個受害者,可眼下誰也說不好他是個什麼情況,這由不得朱大總管心裡不發怵。偏偏如今上命難違,叫他想推脫都不成。也幸好王妃同時還命他帶上一個太醫,於是大總管只好磨蹭著出了正房。
來到東廂門前,看著那雖然經過水洗,卻依舊能夠看到一點硃砂殘留的地面,朱大總管小腿一陣打顫。他真心不想邁進那道門檻去,於是便機靈地藉口責罵著那沒能弄乾淨地面的小丫鬟,竟故意滯留在門外,就是不肯邁腿進門。
那沈太醫倒是個不信邪的,不由帶著輕蔑瞥了一眼那拿腔拿調的老太監,便撩著衣袍進了東廂。
此時太陽已經快要西沉了,東廂裡籠罩著一片昏暗,以至於床上躺著的那個小小人兒,就只剩下了一個模糊的身影。
朱大總管一邊裝腔作勢地罵著小丫鬟,一邊隔著高高的門檻,踮著腳尖看著沈太醫在床邊上坐了,又看著太醫從被子裡拿出二十七郎的胳膊,再看著他將三根手指搭在二十七郎的手腕上……
就在他踮腳張望時,身後匆匆跑進來一個小太監。小太監跑到正房門外,衝守在門外的一個婆子說道:“煩請進去回稟一聲,牡丹娘子沒了。”
朱大總管心裡一嘆,正待轉頭看向那邊,忽然就看到那個給廿七郎把著脈的沈太醫猛地一挺腰背,嘴裡發出“咦”的一聲輕呼。
“怎麼了?”朱大總管頓時一陣緊張。
“活了!”太醫抬頭看向他,眼裡一片驚奇,“原都已經沒脈息了,如今竟忽然又……”
那沈太醫的目光和朱大總管一陣默默交匯,卻是同時打了個寒戰,不約而同地將這件奇事悶在了心裡。
人之緣分就是如此稀奇,原本相互不待見的二人,卻因著守了同一個秘密,而成為終身的好友。雖如此,二人間也再沒討論過這件奇事。直到多年以後,已經榮養了的朱大總管和早已告老還鄉的沈太醫再次相遇,二人才於酒後議論著:“應該真個兒是那位拿這位的福壽換了自己的青春永駐吧,不然哪能這麼巧……”
這話雖叫一旁侍候著的人聽到了,卻是誰也沒聽明白,倆老頭話裡的“這位”和“那位”,指的是什麼人。
*·*·*
且說那如今已經魂穿為廣陵王第二十七子的秦川,睜開眼後看到的頭一個人,便是床頭處坐著的一個儀態莊嚴的婦人。
“你醒了?”婦人看著他溫和笑道。
秦川的嘴唇微動了動。他想要說些什麼,卻是忽然發現,他的腦子裡竟是一片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他既不知道這是哪裡,也想不起來自己是誰……
他遊移著眼看向四周,想要從周圍的環境裡找些線索,卻除了發現這是一間開闊而精美的房間外,竟沒能得到任何有用的提示。
而雖然他什麼都沒能想得起來,卻有種奇妙的感覺——這地方,他似乎並不陌生。
見他轉著眼珠四處張望,那婦人也隨著他的視線回頭看了一眼,然後低頭對他笑道:“聽說之前你病了,才被挪到那偏院去的,如今你大好了,自然就該搬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