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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對!對!”一句話提醒了方隊長,這個燙山芋應該踢給院長,誰叫他不給藥!送到醫院出什麼事就沒有女勞教隊的責任了。

小郎推來一輛手推平車,車上鋪著幾捆麥秸,遊大夫用毛巾被把白勒克包好,就動手和小郎兩個往車上抬,被方隊長攔住了:“等等!給她穿上衣裳!”

遊大夫張著雙手,站著不動,心想: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多事嗎?到了場部醫院,大夫檢查,還是得脫光了。

“聽見沒有?你戴著手套哩!給她穿上!肉蟲似的送到場部醫院像個啥?”方隊長有她的打算,姓白的再下作也是個女的,醫院裡的大夫護士有不少是男就業,長期不見女人都憋瘋了,這會子送個正當年的女病人去,又是昏迷不醒,再脫得一絲不掛,萬一引起騷動怎麼辦?把她捂嚴實了,誰要檢查讓他去脫,出了事追不到女隊頭上。

遊大夫氣鼓鼓地抓起滴著水的綠紗衣,往白勒克身上套,又被方隊長攔住了:“小郎,去三組號子給白雪玲拿套乾衣裳,順便把她的褥子帶來!”

天色已經大亮,淡墨色的天空染上桃紅的朝霞,太陽擺脫了烏雲的束縛,冉冉露出臉來,霧氣緩緩上升消失。遠遠近近的樹叢、莊稼、水窪都被這個光亮的大火球點燃了,發出濃濃淡淡翠綠、橙黃、淺白的閃光。一切都預告:又是一個大熱天。

方隊長站在大門口,望著遊大夫、小郎和那輛小車,艱難地在泥水中往場部醫院走去,心裡默默禱告:院長千萬別刁難,千萬收下病人!無論如何,按規定,危重病號應該送醫院,不能在號子裡斷氣!

雞窩 十三(1)

白勒克進了醫院,女勞教隊中掀起一陣洶湧的羨慕:農忙住院,風吹不著,日曬不著,這叫享福。“三進宮”的老母雞卻覺得住院不是好兆頭,皺著眉嘬牙花子:“我進來過三次,沒見過住院的出來的!”

燒雞不愛聽:“老鴰嘴!別瞎叨叨!白子哪點對不起你,這麼咒她?!”

老母雞一愣:“我可沒那麼缺德,說的是實情!”

“實情?白子那麼壯實,發一次燒都禁不起?你瞧她家裡到現在沒來人領東西,準是治得能下地就從醫院保外回家了!”燒雞淨往好處揣測,到底她跟白勒克的交情不是一年。這話說得有點邊,女勞教隊哪回死了人都得叫家屬來領遺物,除非家裡沒人才把那些破爛扔進倉庫。白勒克住院一個多月,家裡又不是沒人,到現在不來,難道真的保外就醫了?老母雞聽了先點頭,接著又搖頭:“你想得倒美,等著瞧吧!我怎麼一想起白子,脊樑上就涼嗖嗖的!”

蘆花雞在旁邊聽了,心裡騰地冒出一股後悔:要是割麥那天不給她“點眼藥”——攛掇三王隊長叫她出工——她歇兩天,退了燒還得在這裡受著。現在反倒促成她離隊了,看樣子貼準是保外就醫。自己費大勁策劃沒達到的目的,歪打正著給這個對頭幫了大忙。鬼靈精似的蘆花雞想到這裡恨不得扇自己幾個嘴巴子。

等著等著沒把白勒克等來,隊部採取了一項新措施,倒讓全體雞窩組成員包括蘆花雞覺得白勒克實在重要,不可缺少,大夥更想念白勒克了。那天傍晚收工以後,方隊長突然出現在雞窩組,命令她們“並號”騰一間號子。剛接到通知:城裡和農場通車了,又要送一批犯人來。本來雞窩組是按病情輕重分號的,誰知“輕”病號倒接連發生大問題,方隊長覺得什麼“重”啊“輕”的,都是一鍋裡的菜,哪一個也不乾淨。少了一個只剩七個,乾脆併到一個號子裡,人多互相監督,值夜班時省點勁。

眾“雞”們不瞭解方隊長的“肚皮經”,只以為白勒克住院了,人少了才並號。一個個唉聲嘆氣收拾行李,寬敞的好日子結束了,又得去受“大炕五個,小炕兩個”的滋味了。遲鈍的醬雞打著包裹忽然抬頭指著蘆花雞:“都是你,你使的壞!把白子擠走了,你得了什麼好?”

蘆花雞急了,想揪這個反對靠攏政府的搗亂分子上隊部說理,可是一回頭看見十二隻眼睛都瞪著她。轉念一想:這次本來是自己多事,低下頭生生把這口氣咽回肚裡。

日子像泥河一樣流著,緩慢而又磨人。五黃六月,夏收夏播以後,是農村裡的“掛鋤”季節,成年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莊稼人可以緩口氣。勞改農場不講究這個,活多的是,掛不了鋤,葡萄園、稻田都需要“理髮”(打副梢和拔草),只是恢復了日常作息,按時歇星期日,不必突擊加班了。

女囚們好運氣,星期日趕上個大晴天,太陽亮堂堂地照著滿院子晾著的鋪草、被褥、衣服,照著鐵絲網內忙忙碌碌的女